闻言顾时远心知这事是瞒不住了，他还指着老父亲能在顾寒面前说些好话护住他，自然要实话实说了。
他跪下给顾老爷子磕了个头。
“父亲，这些年我不敢跟您说，当时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因为芳华说想做正室，否则就打了腹中的胎儿离开我，我……我舍不下，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玫贵妃联手给莹莹下了毒，我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谁想却被那边知道了，他们要到圣上面前去揭发我，我有些怕了，芳华就说让我陷害他们，说有玫贵妃在宫里，圣上那边压根就不用担心，所以我才……”
他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听了她的话，父亲，这些年我心里也一直在煎熬，我年年给寺里添香油钱，就是为了赎罪……”
“人已经去了，你已经每年往庙里送那些银子，就能赎了你犯下的那些罪了？你当时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的儿子将来如果知道了他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以及外祖一家，他将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
顾寒冷笑着看他，“你心里何曾想过你还有这个儿子！”
“不！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管你不记挂你，只是你的性子太冷，冷的我没办法去靠近你，而且，你长的像你娘，性子也随她，有时候我不敢，不敢跟你靠的太近。”
“不敢？你杀了她和她的家人，为什么却不敢靠近她的儿子？你当时应该连我也一并杀了！”
顾寒恶狠狠的瞪着他！若是他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一定现在就杀了他！毫不犹豫！
“寒哥儿！”
见这爷俩越说越僵，顾老爷子只得站了出来。
“大错已经铸下，再多说也无益，时远，你现在就进宫面圣去吧，自己去说明这一切，父亲老了，护不了你了！”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转生欲走。
顾时远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父亲，您不管儿子了？难道您也不要顾家的名声了吗？儿子若是进宫去，以后顾家在京都就会沦为笑柄，您老人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你当初做下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父亲的颜面？”顾老爷子颇为心酸，“临老了老了，面子里子是全没有了，你只管去吧，这件事只是你自己做下的，跟顾家无关，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护住顾家，护住你的儿女们！”
“父亲！”顾时远急急的拉住他不让他走，“我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我这一去就是死，我求求您救救我！”
顾老爷子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他，老泪纵横，“谁也救不了你，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自己来承担，别的话也不要再说了，我只当，没有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寒紧随其后，走出屋子，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还没有起来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却也是他的杀母仇人，母亲，您在天有灵，可否告诉我该如何是好？
“涵之，”云初九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如果伯母在天有灵，她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你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思考，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饶过他。”
“饶过他？”顾寒怔怔的转头看着她。
云初九笑着点点头，“天底下最难的，不是报仇，而是饶恕，他如果诚信悔改，你即便饶了他又能如何，你这二十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报仇，饶了他，也是饶了你自己，我想，舅母之所以没有亲自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不想你左右为难，逝者已逝，就算你逼死了他，你的母亲和外祖一家能够重新复活吗？你这是执念！”
“执念？”
“是啊，你看看头顶的蓝天，云淡风轻的，这才是真正美好的事物，人的一生短暂，这个仇，你能报，有这个意念要去报，那就去做，否则将来这辈子心里都过不踏实，但是如果你下不了这个手，那就放开，饶过自己，让自己去过新的生活，所有的所有，顺心而为！”
云初九说完就拉着他往外走，“咱们先回去吧，不要逼的他们太紧，也不要逼的你自己太紧！”
顾寒没有说话，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往外走，两个人连马也没骑，就那么静静的沿着路往回走。
谁都没有看到，当顾老爷子和顾寒离开那间书房的时候，顾时远一口血喷了出来，昏倒在地上，还是洒扫的丫鬟发现了，才急急的去告诉给了顾任，顾任赶忙请了大夫来瞧，说是心思太重，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他无能为力。
顾老爷子听说后连面也没露，坐上马车去了京郊的庄子，他这一生驰骋沙场，是一次次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现在倒日日吃斋念佛了。
顾寒听到这个消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两天两夜没有出来。
云初九守在他的房门口，看着门前地面上没动一下的食盒，叹了口气，跟青茫念叨：“这人难不成是要成仙了？几天了粒米未进，这不得饿出什么问题来？”
“姑娘，公子心里肯定很难过又纠结，咱们帮不到什么忙，只能他自己慢慢的想开才行。”
青茫轻声说道。
“这些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担心，他要是肯吃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十天我都没有这么担心。”
云初九落下泪来，“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是撒泼耍赖，也早让他跟我回渝水城去了，这报的是什么仇！哪有叫儿子去杀自己亲生父亲的道理！”
“嫂子，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不听我娘的话，当时临来京都的时候，我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跟表哥说，可我还是没忍住，表哥这样，都是我害的！”
顾陌踌躇着走进来，本来就很自责，当看到面对强敌都不曾落泪的云初九也落下泪来，他的心里就更加的难受了。
云初九赶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拉着他在院子里的石桌椅前坐下，认真的看着他，“陌哥儿，你现在认真的告诉我，这个仇，是不是非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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