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之抓住了汉尼拔话语中的重点
他愣了一下，开口问道：“无数次？”
汉尼拔抬头看了眼贺衍之，黑沉沉的眼睛中满是阴厉的气息：“我的妹妹是个变种人。”
贺衍之沉默了，并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设定，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个普通的世界。
或许是贺衍之从来没有掩饰自己脸上震惊的想法，汉尼拔仅仅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贺衍之心里在想什么。
贺衍之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常见了，所有的人听到变种人这三个字都会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不理解。
汉尼拔闭上眼睛靠在床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完全抵挡住了眼前所有的光线。
他用那低沉沙哑的声音，述说着他记忆最深处的梦魇。
这些记忆他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就连紫夫人都不曾提及。
因为她知道，就算说出来了，那些倾听的人类也不能给他任何的帮助。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同眼前的这个黑发男人说。
这个黑发男人看上去是这样子的文弱，却总能给他一种安定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汉尼拔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贺衍之站在洗漱台前，慢慢的听着。
寝室狭小昏暗的空间，并不能阻碍贺衍之的思绪，跟着汉尼拔悲凉的叙述，一直飘到那个靠近立宛陶的树林里。
那是一个冬天,雪埋的有人小腿那么厚。
庄园被捣毁了，汉尼拔和妹妹逃了出来，来到林间的一所小屋中。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依旧被一群德军打扮的人抓住。
汉尼拔现在依旧能够清晰的记得，抓住他们人衣服上那刺目的逆向万字标。
因为大雪封了山，这群人无法从那个小屋中出去，所以只能窝在屋中。
很快屋子里原本的食物以及他们所带的食物都被耗尽。
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所有原本建立起来的、作为人类的道德和底线都不存在了。
一些高大而嗜血的士兵，将目光转移到了汉尼拔和他弱小的妹妹上。
汉尼拔仿佛看清了，那些士兵狰狞而浑浊的眼睛中妹妹的倒影。幼小的妹妹不再是一个有灵魂的人，而是变成了一道冒着香气的美餐。
年幼的汉尼拔几乎瞬间就读懂了这些士兵的意图，他扑上去，想保护自己的妹妹。但是年仅五岁的他哪里抵挡得过一群五六个正值壮年的士兵？
“他们强行将我和妹妹分开，带着哭闹的妹妹走出了室内。”汉尼拔低低沉沉的说道，“当时我想追出去保护我妹妹，但有个戴着面具的亚洲人将我拦住了。他将我抱在怀里，对我说一切都会好的，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他是个骗子。”
贺衍之沉浸在汉尼拔冷静得更显悲怆的陈述中的思绪，突然间被抽离。
他察觉到了一丝违和的元素：“一个亚洲人？”
“是的，一个亚洲人。和德军在一起的亚洲人。确切说应该是个日本人，他和紫夫人有着同样的口音。”汉尼拔说道，“他和那群德军仿佛是一伙的，又仿佛不是一伙的。他看上去像是这群人的首领，但那群德军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汉尼拔回忆着那天的细节。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亚洲人，却改变了珊莎的一生。”
“他在那一群德军扭断珊莎瘦小的脖子之前，组装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机器 。那个机器像个胶囊，正好能放进一个成年人。”
“他将妹妹放进去，开启了按钮，机器中发出了蓝光。等到蓝光消散之后，他将妹妹从机器中取了出来。”
“之后妹妹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德军们将妹妹纤细的胳膊分开，取下肉片，没有过多久，那被挖去的地方便能自己重合。”
“发现了这件事情的德军，仿佛犹如获得至宝，抱着妹妹幼小的脸颊亲吻。从此之后，在那被风雪所围困的几周里，他们从来没有缺少过粮食。”
“十几个正值壮年的士兵，在那几周内，从来没有饿过肚子。”汉尼拔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他越说越冷静，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也随着他的叙述，变得更加阴沉。
他的动作已经从仰头捂着自己的双眼变成了，微弓着背向前双手搁在膝上，手指在双眼的中线前合十。
那是一个思考的动作，更是一个复仇的动作。
贺衍之毫不怀疑，现在汉尼拔的脑中思考着的不再是之前的故事，而是怎么将故事中的，所有参与者，都打入最深层的地狱。
停下话头的汉尼拔忽然抬头看贺衍之。这动作让他半张脸展露于月光惨白惨白的光线下，而另半张脸却隐藏在黑暗中。
之前被鲜血染得猩红的嘴唇咧着，带动了脸部类似刀疤的酒窝，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宛如撒旦座下的使徒。
亦或是他就是撒旦本人，只不过是因为在面对贺衍之的时候温和了些许。
那个日本人，就好像是地狱的引路人，牵引着弱小的汉尼拔，一步一步踏入无尽的深渊中。
汉尼拔的故事是说完了。
寝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贺衍之长长的叹息，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他看着汉尼拔，那一双黑色的眼睛荡漾着温和的光亮：“我真的很抱歉。”
——他突然间想起，这个身体原主人的国籍，好像同那亚洲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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