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呢？”方宋霆的左手被他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连同五个手指头都弯折成绝对违背人体肌肉走向的角度。
如果顾欣淙在这里，她会发现，不管是骨折的位置还是骨折的数目甚至骨折的角度，此时的方宋霆的左手伤势都和当初的小小身上的骨折一模一样！
就像是骨折的是别人的手一样，方宋霆不在意地让左手无力垂下，盯着自己的双腿和右手，思考怎么才能把剩下的伤弄出来。
小小的方以唯嘴唇嚅动了几下，轻得不能更轻的声音从她口中逸散：“为……什么……”
“嗯？”听到来自妹妹的声音，异瞳少年不假思索道，“我赔给你。”
他笑得温柔，用还完好无损的右手轻轻地抱了一下身体僵硬的女童：“以前我伤了你，现在我一样一样赔给你，等我弄完了，”他注视着那双翠色的眼睛，神色认真，“不要不理我好吗？以后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我的话，”他微微顿了下，道，“说吧，要我死，我会立刻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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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中，场景倏然改变，五六岁大的女童依然穿着那身华丽的衣裙，此时却是坐在了医院的走廊长凳上，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旁边是手术室，亮起的“手术中”的红灯一直没有熄灭。
里面的是方宋霆。
就在刚刚，他在她的面前，折断了自己的四肢手脚。
和曾经幼年时的她一模一样的伤势。
而做出这一切的人，却那样殷切地看着她，好像那些伤根本不在他的身上一样。
“阿唯没有说要我死，那是不是阿唯不想我死？还给我叫了救护车，阿唯果然还是在意我的，对吧？”他笑得开怀，笑容像光芒一样点亮了他出众的容貌，他的神情好似是拥抱了整个世界。
好可怕……
一点都不在意地折断自己手脚的这个人，这个人……他真的是人吗？
为什么属于人类的伤心、恐惧、害怕……所有所有组成人的正常的情绪，都找不到正确的反馈？
好可怕……
我不想……不想……
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熟悉……是季北辰。
同样的少年人模样，虽然已经有了些许日后的气度风范，此时的季北辰却还没有成年后的冷静沉着。
他收到方宋霆受伤的消息之后就立刻赶了过来，到了手术室外就看到了好友的那个妹妹。
“你又做了什么！”咬着牙，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手术中”的字样上移开，少年压低声音，愤怒道，“让阿霆他自残成那样，你很开心吗！”
他一点都不喜欢好友的这个妹妹，在他看来，阿霆简直是为了他的妹妹疯了魔！
方以唯说一句话，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会去为她拿到手，也不会离开她太远。
联盟中央学府给通过入学考的学生相当多的福利待遇，其中就包括了对其家人的安排。如果家人并不是中心十域的户口，但是小孩子考上了联盟中央学府，那么只要交给学府安排，其家人也可以居住在中心十域，享受中心区居民的福利待遇。
在季北辰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把方以唯交给学府安排，学府会为她安排学校入学，安置户口，上缴福利金……只要她的哥哥方宋霆在学院里取得足够好的成绩，学府方面给方以唯的待遇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方以唯已经六岁了，不是还需要家人寸步不离身的婴儿。
但是，方宋霆拒绝了。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不放心别人来照顾阿唯。
没有学府安排，方以唯要停留在中心区，需要每个月上交相当大数额的福利金，才能维持在中心区的居住资格。
那不是刚刚入学的方宋霆能够负担得起的费用。
更别说其他零零碎碎的事了。
但就算是这样，方宋霆也是眼皮一眨都不眨地应下了。
他简直无法理解好友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这个年纪，不好好专心修炼，完成老师和学校交代下来的各种任务，磨砺出更加强大的实力，却分心在照顾一个小孩子身上……这是何等的本末倒置！
最让他不忿的，是那个享受了方宋霆几乎以命搏出来的一切的人，却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方以唯！你别仗着你是阿霆的妹妹就任性成这样！”少年死死咬着牙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对面前这个低垂着头的小孩的厌恶排斥，“阿霆出事了，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你现在能坐在这里，穿的好吃的好住的好，哪个不是阿霆给你挣回来的！你就这么对待他！？让他折了自己的手脚！？”
“方以唯啊方以唯！你的心肠怎么能毒成这样！”
再也无法忍受看到这个人，少年恨恨地一甩手，走开到另一边门那去等待。
他没有注意到，一直低垂着头的小女孩刚刚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手。
我不想……不想留在这里……
带我走……
求求你，带我走。
在来到这个世界上六年之后，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触手可及的身边人，发出呼救。
但是无人回应。
少年苍劲修长的手一晃而过，那只白梅花一样细弱的手，终究迟滞在了半空中。
在少年怒而离开的时候，缓缓地，缓缓地，放下。
宽大的衣袖顺势垂下，遮盖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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