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音哦了一声,低头看着怀里的木匣:“殿里的莲蓬子长的不错,我让人摘下些,给子婴哥哥送一份。”
“哦?”胡亥盯着木匣打量片刻,嘻嘻笑着,“这般稀罕物怎么独独送给子婴?连父皇和我都没有?”
“莲蓬子性寒,父皇正在调养身体,不能服用这等东西。”德音认真解释,“你在宫中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尝过,还在乎这个?子婴哥哥以前一直被幽禁,没接触过这些新鲜玩意,我给他送些过去,不过就是让他尝尝鲜罢了。这你也要比?”
德音的脾气无人不知,见她当了真,胡亥哪敢再招惹她,连声赔笑:“看姐姐说的,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说着,他玩味地瞄了章邯一眼:“章将军,你莫不是也去探望子婴?”
章邯恭敬拱手,回话简单扼要:“回公子,是的。”
胡亥瞧瞧他,又瞧瞧德音,抚掌笑道:“哟,你们真不愧是师徒,看个人都能撞日子,真是巧!”
“公子说笑了。”章邯淡淡一笑,说是笑,眼中却无任何愉悦之情,“臣只是教过公主一些剑术,不敢妄自尊大自诩为公主的师父。”
他的语气谦和,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胡亥耸肩,摊手做了个鬼脸:“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本公子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见子婴了。”
章邯俯下身,准备恭送这个小魔王离开。
胡亥方一抬前脚,就听德音唤了他一声。
“你不要总是闲逛,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该学的东西总是要认真学,别让你母亲在天上还得为你牵肠挂肚。”
“父皇有扶苏哥哥一个才堪重任的好儿子就够了,我还是享享清福吧。”胡亥无所谓地晃着脑袋,一见德音变了脸色,似是又要开训,立刻求饶般谄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温故而知新!”
待他晃晃悠悠的身影渐渐远去,德音重重叹息:“赵夫人骄傲上进,怎么生出来这么个不知进取的孩子?成日游手好闲、散漫懈怠,可父皇偏偏宠着他,真是令人费解。”
话音落下半天,没听见回应,她好奇望过去,见章邯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胡亥离去的方向出神。
“你怎么了?”德音不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章邯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见到他二人到来,子婴喜不自胜,与他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德音不便久留,坐了片刻便回去了,只剩章邯与子婴留在桂陵殿中。
望着娉婷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院门处,子婴微微笑着回过头来,一言不发盯着章邯,似要将他的脸上盯出两个窟窿一般。
“你看我做什么?”章邯不太自然地撇过头去,目光落在那一盒鲜翠欲滴的莲蓬子上。
“那个……”子婴考虑了一下措辞,“德音是个好姑娘。”
章邯一愣,与他对视一眼,面上微微泛红:“嗯,她是挺好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子婴仍是笑,指了指他的心口处,“你心里有她,不是吗?”
“胡说什么?”章邯故作镇定,“我看着她长大,自然对她偏向一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吗?”子婴摇了摇头,“你当我是瞎还是聋?还是你觉得我在小院一个人待的久了,不懂人情和人心?那段时日你教我们骑射之术,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德音那个脾气,连扶苏都拿她无计可施,偏偏只要你开口,她就乖乖听话。还有你,平日里一本正经,做起事来四平八稳,只有在她面前,你脸上的表情才会生动起来,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以为那不是我认识的你。”
见实在遮掩不过去,而子婴也不是外人,章邯无奈叹息:“就知道瞒不过你……可她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就算我与她彼此有情,也由不得自己。”
“嗯,这倒是。”子婴点头,面上的笑意淡去了些,“生在皇族,看似荣耀,实则可怜。自己的命运总是被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是为自己而活。”
对于这一点,子婴深有感触。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生而有罪,并非他的过错,只因他是成蟜之子。多少人想对成蟜一系斩草除根,又有多少人想借打压成蟜的家人来讨好嬴政?若非嬴政顾念骨肉之情,他怕是早就成了衰草中的一具枯骨,无人问津。
见章邯神色低落,子婴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太重。虽然这是事实,可如此直接说出来确实显得残酷了些。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子婴又笑了起来,“你看看我,那些年自生自灭,几乎就快被人遗忘,可到最后陛下不还是心软赦免了我?与我相比,德音可是他的亲骨肉。作为父亲,女儿的终生幸福是他唯一牵挂的事。陛下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要你们之间的感情打动了他,我想他一定会成全你们的。毕竟……六合之内唯陛下一人独尊,他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体会过真情的美好,他不会希望自己的悲剧在儿女身上重演。”
子婴与嬴政相交甚少,只能从自己的经历里做出推断。
章邯跟在嬴政身边二十多年,虽然明白他心存怜悯、通情达理,但也深知他性情之复杂,旁人绝难看透。
不过,这些话他无法与子婴细说,只得打起精神感激地点了点头:“嗯,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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