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事情，她自己知道就行啦，不必同周让说。
提到画舫撞船，舟舟想到一件事。
她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袋浸了水的银子丢给周让。
让他托人给禹县，舟舟亲爹送过去。
“这是养老钱，可别丢了。”舟舟叮嘱。
周让掂了掂：“够么？我再加点？”
舟舟忽的瞪了他一眼。
“够，一分都不能多。”
说话间，有个婢女停在两人面前，试探着问：
“可是东平侯府的少年和小姐么？”
这船上一群落汤鸡，平日里自诩潇洒风流的贵族公子，落了水一下子原形毕露，个个怂眉耷眼的，丑得不想看第二眼。
这其中，周让显得格外不同。
俨然便是一颗明珠，照亮整片角落。
传闻东平侯府新回府的少爷，生得清瘦俊美，果然名不虚传。
周让面上不显，心中暗自警惕，“什么事儿？”
那婢女朝周让屈了屈膝。
“郡主有请。两位请随我来吧。”
……郡主？什么郡主？
周让冷下脸，“不认识，不去。”
舟舟：“我想去。”
周让把她拨到自己身后，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你不想。”
婢女有些尴尬。
“……请公子不要误会，我家郡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方才在水中，被这小姑娘施以援手。所以，郡主想亲口道谢而已。”
周让：“我们不认识什么郡主。你找错人了。”
婢女还想说话，周让不耐烦起来，眯起眼睛阴森森盯着她。
“听不懂人话么？”
婢女吓得退后几步，再不敢开口，急匆匆跑开了。
等她走远了，周让教训舟舟。
“长点心眼。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对你道谢？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阴谋？”
舟舟慢吞吞地眨眼。
“就不能是她喜欢我么？”
周让冷笑。
“喜欢你？你对着湖水照照，你有什么值得一位郡主喜欢的？”
周让游过去的时候看得真真切切，什么喜欢，人家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啊，安的什么心啊！
这京都里，人心太复杂了。
连个从乡下来的小傻丫头，都会被人觊觎。
舟舟不做声了。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郡主，她是为了龙珠。
可能是因为琉璃海属水，龙神珠上的禁制在这里被削弱了一些，所以舟舟才能感应到。
至于那位郡主，除了被龙珠滋养出超凡脱俗的气质之外，她本身就是个凡人。
一个凡人，却能掌控她的龙神珠。
舟舟现在看不透这背后隐藏的秘密，却本能感觉到危险。
当初在禹县，她有神庙又有信民加持，都还败在那人手上，现在她什么都没了，更不是别人对手了。
龙珠可以晚点再取回来，周让绝对不能牵扯进来。舟舟索性先顺着他的心意，与云和郡主保持距离。
。
很快，画舫靠了岸。
船上落难的人按照指引，拥拥挤挤踩着踏板下船上岸。
舟舟心情依旧很好，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去过。
突然，她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回头看去，画舫二楼，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正扶着栏杆看过来。
那少女生得极为明艳。桃花眼带着浅浅笑意，满湖的星火都被她压得黯然失色。
舟舟没说话，但周让分明看到她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这女人身上有什么是她喜欢的？
周让跟着望过去，目光挑剔又严肃。
从云和郡主头上戴的玉钗，落到脸上涂的胭脂，又落在身上华贵的羽袍。
云和郡主被周让看得浑身僵硬，心中浮现隐隐的欢喜。
她知道自己貌美，并且相当自信……
露面不过片刻，确认周让注意到她了，云和郡主便折返回船上了。
宫里的太妃曾经教过她：恰到好处的疏远距离，反而更能增添美感。
…
“你喜欢她这样的？”周让问。
人家都走远了，舟舟还伸着脖子目送呢。
从头到尾，周二爷压根没认出来，这位贵女，就是之前在湖水里，拉着他哀求救命的碰瓷女。
也是之前在船上，派了婢女请他们过去致谢的云和郡主。
“喜欢。”舟舟收回目光。
周让嗯了一声，自以为抓住了舟舟那姗姗来迟的，复杂少女心事。
这上京城里，女儿家都要娇养。
头上带的花儿，首饰，衣服的款式乃至绣纹，都大有讲究。
一个个养得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是他的舟舟都没有。
是他疏忽，忘了女孩子家都是爱美的。
他这未婚夫做的的确不称职。
周让板着脸，眸色沉沉。
舟舟根本不知道她的小哥哥，脑洞已经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
夜凉如水。
头顶月亮又大又圆，旁边还有一圈青色光晕。
上了岸，两人顺着白石桥往外走。
湖边礁石林里，有人探头探脑。
“快，他来了他来了！莲香姑娘呢？”
“莲香姑娘就在前面！只等他过去，就会抱着他的脚哭诉，说孩子是他的！”
“哈哈，成了！”
走下石阶的舟舟忽然停下来，抓起周让的手。
“你跟我来。”
顺着桥边阴影，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礁石林里。
波光粼粼的琉璃海已经恢复了平静。画舫云集，丝竹袅袅，脂粉香扑面而来。
舟舟下巴对着礁石林里，鬼鬼祟祟的几个人点了点。
“也不知你最近学武学得怎么样。你去，把他们几个打一顿，练练手。”
夜风一吹，周让头脑格外清醒。
定睛看去，这几人，居然都颇为熟悉。
正是那夜朱雀街上，在如意春风楼里暗算周让，嘲笑他不知廉耻，与妹子同住一起的京都纨绔。
周让看着身前的小姑娘。
这是凑巧，还是…她都记得？
小姑娘面无表情，眸光冷冷映照着画舫上的灯火。
临在咫尺的温暖热闹，仿佛与她毫无关联。
“快去啊。搞快点。”
周让笑了笑，“好。”
“周让！”有人怪叫起来，“你怎么过来的？你不是刚才还在那边？”
一群酒囊饭桶，自然不是现在周让的对手。便是加上他们的小厮，随行，也于事无补。
周让打得极为畅快，拳拳带血，碎牙蹦飞。
自打一来到京都，就萦绕在胸腔中的郁气，彻底消散了。
他还是禹县的小阎王周让。
还是那个只要想，就能将一切事情，尽数掌控的意气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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