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咏惊骇欲绝地看着朱厚，忍不住因他方才所言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于草原之上建城，这位圣天子当真是要绝了蒙元蛮夷的根啊！
蒙元乃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时常因争夺水草肥美的牧场而大打出手，养成了好战暴虐的秉性。
但也正因如此，中原历朝历代都始终未曾征服过草原，始终未曾彻底剿灭过北方草原之上的蛮夷。
打赢了吧，人家骑马便跑，或者不久之后又是其他部落前来占领这片草原，那怎么办？接着打。
而且因中原子民以农耕为主，草原牧场除豢养牛马外，别无他用！
打输了吧，对于华夏子民而言便是一场滔天大难，如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之惨剧！
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
简而言之，这些草原民族强大了就大举进犯，衰弱了就远遁千里。
哪怕跑了三五百人，经过几十年又发展起来了，如同现在阿勒坦率领的鞑靼部落一般，具有着顽强且令人心惊的可怕生命力！
而且这些部落还轮番地休养生息，轮番地南下侵略，令中原政权头疼无比。
北境之外患一直都是中原政权一个棘手无比的难题！
而今北元蛮夷已经悄然壮大，甚至屡屡寇边，侵扰边境，圣天子想要兵伐北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这建城的操作可是有些……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吧？
“陛下，建造城池非一日之功，且身处草原之上，只怕鞑靼瓦剌等蛮夷不会坐视我等建城啊！”
贾咏忧心忡忡地出言道，似乎想要打消圣天子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于草原之上建城，构筑堡垒，那不是送给蒙元铁骑当活靶子吗？
“城不必过大，牢固即可，全用钢铁铸造，朕已经绘制好了图纸，十日便可建好！”
“这些钢铁之城将会成为我军一个个坚实的堡垒，是我军不断前行进军草原深处的底气！”
“朕就是要不停地压缩这些蛮夷的生存空间，将他们向西驱赶，永绝我大明北境之患！”
黄锦识趣地将钢铁之城的图纸递给贾咏。
贾咏小心翼翼地接过图纸看后，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众人早就知道圣天子善丹青，这是基于先前《医典》里那副精细准确到令人发指的人体结构脉络图。
而贾咏看着手中的这副钢铁之城的图纸，唯有赞叹，看他是看不懂的，只有带回工部让大匠宗师们验证其是否可行。
而对于圣天子以城为基、步步推进的策略，虽然的确能取得效果，但靡费太甚了啊！
这城通体用钢铁铸造，本身就是一笔不小的耗费，加之工匠的薪资酬劳，只怕建造一座钢铁之城都会花费一笔天文数字！
得不偿失啊！
贾咏忧心忡忡地出言道：“陛下，建城之需所费颇重啊！”
朱厚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失笑答道：“无妨，秦王从朝鲜为我大明带回了五万两黄金，足以承担前期的费用。”
“而且东华银行如今遍设各地，府库之中的存银倒可以先提出来使用。”
“何况草原之上并非空无一物，还有无数的牛羊马匹，待我大军推进之时，这些东西都将是我大明之物！”
贾咏瞠目结舌地看着圣天子，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大骂其无耻。
这三件事是哪位正经帝王能够做出来的？
大战未起，便让秦王去藩属国朝鲜敲了一笔竹杠！
东华银行，如今发行的东华钞票简直就是大明宝钞的翻版，偏偏各地百姓商贾对其信任无比，始设不过两载所收之银钱便已经能与国库比肩！
至于草原上的牛羊马匹，贾咏更是不想吐槽了，还没开始打呢，就惦记上人家的东西了？
朱厚见贾咏还有些许犹豫，抛出了最后的筹码怂恿道：“贾爱卿，你可曾想过，这成百上千地钢铁之城拔地而起，具有何种意义？”
贾咏闻言不得其意，只得冥思苦想，脑海之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竟浑身颤抖地看向朱厚，重重地吐出了两个字：“长城！”
“没错！”
朱厚起身来到《万国堪舆图》前，意气风发地出言道：“只要我军站住了阵脚，有条不紊地步步推进，这些钢铁之城都会在抵御外敌方面发挥着难以忽视的作用！”
“无论我大明国祚几何，这些钢铁之城都会坚守原地，成为抵御蛮夷、坚不可摧之堡垒，如长城般‘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
贾咏呼吸急促，双目充血，主动请缨道：“陛下，臣不才，自荐担任此项工程的总指挥！”
呵，文人！
方才还各种不愿，舍不得钱粮人才什么的，如今意识到此举足以让他贾咏青史留名，便开始坐不住了。
朱厚其实也能理解贾咏如此失态，毕竟长城都非一人主持修建，而一座座钢铁之城拔地而起，势必成为代替长城成为抵御外寇的第一道防线，对中原百姓而言有着划时代的意义，足以令他朱厚与总指挥青史留名！
“可！即刻回工部准备所需物资，缺钱的话尽管问顾鼎臣拿，但朕希望这些老百姓的血汗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命大匠宗师悉数参加此次项目，建言献策，若提出了好的建议，朕不介意大明多出一些勋爵！”
贾咏闻言激动无比地疯狂点头，激动地难以自抑。
在工匠这块儿，封爵仿佛简单至极，却无人敢出言反对。
仅凭那些精湛坚固的铠甲就足以令反对者闭上他们的臭嘴！
真要论起军功，只怕五军都督府的总督反而不乐意了。
朱厚提起朱笔，在堪舆图上画上一处。
贾咏定睛一看，正是河套地区！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这便是河套！
在这个辽阔的草原上，淡水湖星罗棋布，森林富饶，草地肥美，乃是不可多得的天然牧场！
加之河套地区居于连接东西线，乃是沟通中原腹地和边塞交通的枢纽要地，自大汉开始，便成为了中原政权与蛮夷的争夺之地！
自仁宣二宗全面收缩战线开始，这块膏腴之地竟直接被放弃了，但蒙元却也未曾驻扎此地，因此河套地区此刻诡异地变成了无主之地。
明军出塞去河套练兵养马是常有的事，而此地也并没有蒙元部族驻扎不走，双方默契地共同“享用”这块膏腴之地，并不想掀起战争！
但显然眼前这位圣天子并不同意见到这副景象。
而且如今蒙元诸部频繁活动在河套地区之人，正是那位王廷四小汗之一的阿勒坦！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明年开春，开始建城，始于河套！”
贾咏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以缓解圣天子所带来的强烈压力。
“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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