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远皇帝最小的女儿安宁殿下,是个极为调皮捣蛋的公主。安宁公主从小锦衣玉食,被皇帝皇后捧在手心里,要什么有什么,可尊贵的公主却偏偏嫁了一个不成器的宫廷乐师,让人不禁啧啧称奇。
一个清冷高傲的乐师,明明也没做什么,却驯服了一匹桀骜难驯的小马。世人皆道:这乐师一定是走了狗屎运。但在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这公主怕是被惯坏,脑抽疯了,咱也不晓得,咱也不敢问,咱只能恭贺殿下和驸马百年好合。
大婚那日,安宁一改往常的调皮,安静地坐在婚房里,双手轻轻叠放在腿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门吱呀一声,是他的夫君回来了。
“瑾年,你回来了。”安宁双手来回交叠,牙齿轻咬嘴唇,轻声说。
“嗯……”苏瑾年一身红袍,刚要跨进来,被门槛磕绊了一下,而后跌跌撞撞地终于坐到了桌子前。
酒气弥漫在空中,沁到安宁鼻间,想是他应酬喝醉了。
安宁掀开红色盖头,过来搀扶苏瑾年到床边。
苏瑾年不动声色地推开她,自己摸着桌子边缘,摇晃着走到了床边,直接躺在了床上。
安宁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轻声说:没关系,他是你的夫君,是你喜欢的人。
而后安宁为苏瑾年盖好被子,合着红衣躺在了他的身边。
翌日,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安宁的脸上,安宁睁开眼,发现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身边的人早已不知踪影。耳边传来古筝的声音,悠扬婉转。随意披了一个斗篷,走出房门。
苏瑾年坐在院子中间,闭着眼弹琴。安宁不动声色,悄悄地坐到他旁边的石桌边,听他弹。
半柱香的时间后,琴声戛然而止。苏瑾年温润如玉的声音飘来:“饿了吗?房间桌上有些糕点。”
安宁有些讶异,“你怎知我在这里?我以为……你全身心都投入在音乐中。”
苏瑾年站起身,径直走到安宁面前,脱下斗篷,俯身为安宁披上。
安宁抬头看着苏瑾年俊美的脸庞,发梢微微下垂,只是眼睛却没有神采,看久了仿佛能被吸进去一般。
苏瑾年很英俊,走路甚至都带着风,唯一的缺点便是,眼睛空洞无神,是的,他的眼睛,看不见。
这是他来说是世上最可怕的惩罚,可对她来说却是莫大的幸运。
也正因为他眼睛不好使,他总是喜欢坐在院中弹琴,而她喜欢坐在他身边,悄悄地,不出一声,听他弹上一整天。
那年阳光正好,贪玩的安宁与父皇赌气,跑到郊外。六月芳菲灿烂,田野金黄炫目,广阔无垠。麦穗长的很高,是个玩捉迷藏的好场所,可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一般,她一眼就从田野里望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安宁躲在一旁的大树后面,悄悄地看着田野里的苏瑾年,像画中人物一般的男子,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阳光之下,他微微抬头,背手而立,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仿佛有一层光圈般,晃了安宁的眼。一向吵闹不喜安静的安宁,生平第一次,悄悄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从晌午到傍晚,安静了整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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