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缠缠,间大间小,时缓时急,打在木板上发出嗒嗒声响。
香薷并没有走,在朱达几近逃窜而去之后,她这才算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捧着一杯清茶,看杯中的热气一点一点的升腾,茶叶在杯中舒展,水就变成碧色,和着这夏雨中看着雨雾听着雨声。
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或许之前她也是不惧的,虽然不惧,或多或少总是忐忑。
能给人带来忐忑的,多是未知的事情,这种恐惧恐怕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逃避的。香薷正是绝大多数人中的一个,她会害怕,会想这身主是不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会想未来会如何,会想到底有一日是不是真的发生自己无法左右的事情。
而偏偏,这一点,没有任何人给她答案。
她又怎能不惧?
好在,现在她已不怕了。
不管如何,只要自己打算去承受去迎接的,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呢,况且,不管如何,她都并不是一个人。
朱达,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已经可以不管,或许以前也曾经有过一些纠葛的,因为当初他唤她四娘的时候,让她如此头痛欲裂,这也有可能是当初身主残留下来的记忆跟情感,这情感如此强烈,让她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好在,因为有一家人,有他,慢慢的她接纳,接纳之后就好了许多。
晃晃脑袋,这一头已然如此,不需要可以多理会,但老三还在那头,她必须好好谋划一二。
心里突然泛起一起茶般的苦涩,香薷也不阻挠,任由这略微的苦涩在那一点一点的分散,遍及四肢百骸,只不过是因为她知道,这苦涩之后,必将是茶般的芬芳。
难得如此安宁,她就细细的在那想一些事情。
安宁的日子总是短暂,瞧瞧天色,她已不得不回去。
正当她站起身的时候,小八也恰巧忍不住冲上来,他见香薷在那沉思也不想打搅,但现在已经不得不进来。
凑在香薷耳边说了两句。
香薷的脸色就变了,哪有方才那般自在惬意。
“胖子真的这么说的?”
“不是胖子,是臭三兄,七姐你也知道他虽然经常没正形,但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乱开玩笑的,何况他只不过是听到便过来说,可见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小八说话的模样,已经不像个孩子。
香薷心下稍安,事情或许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糟糕,但事不宜迟。
姐弟二人已经上路。
这泥路经过这么久的雨水冲刷,有些地方已经露出含着砂砾的表层,倒是还不赖,但有些地方是水洼,根本不知深浅,马车行过,一层泥浆甩一旁。
颠颠撞撞,香薷在里头摇摇摆摆,心里即便再着急,又能有什么法子?
突听得身后有马蹄声,这般天气,居然也有人赶路?
马蹄声渐近,就在身后停下来一般。
小八扭转身子,这么点小路一辆马车行在当中,两边泥泞不堪,他就算有心想着要避过也是无法的了。
而身后那马蹄声却很是急促。
小八喝停马,站起来朝身后的马上之人说道,“兄台,实在过意不去,这地方不能避,我们上前跟退后都不太可能,倒是不如等再行片刻前头有一片草地,到时方能……”
身后几骑马上,是几个穿着蓑衣戴着雨笠的人,看不清楚神色。
但俱都沉默,诡异的沉默着,身上散发着戾气。
小八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心里担忧,要是发难,自己一个人倒是可以,但七姐不过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
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他却也不慌不忙,继续笑道,“那我这便抓紧赶路,不耽搁大家的工夫。”
身后的人还没有什么回应,小八有些无奈,咬咬牙,鞭影一挥,就要前行。
一阵喋喋怪笑声响起,却又是不说话。
在这笑声过后,那马突然惊动,几要扬起前蹄奋勇狂奔。
好在小八机灵,这才来得及抓住,不然马惊,车翻,车上的香薷……
这马惊得有些奇怪,香薷在最先听小八跟后头说话的时候,已经撩开帘子,正巧不巧的被这一颠撞在车壁上,摸着疼痛的臂膀,示意小八。
小八本来一脸怒气,要不是顾及香薷,他又怎么会怕了这几个人,即便就是打起来!打……不过,也是可以逃的。
而香薷沉稳的眼神,让他安稳一些,佯装催马就要前行,“你这畜生!好好的走路就走路,非要发疯!”
言语之中竟连身后的人也一道骂了。
再次催马前行,突然马又是一惊,他这一次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挥动马鞭的同时,一粒细小的石子,打在马前腿处。
马吃痛,自然会惊。
“不知何事竟劳阁下如此戏弄?”声音清冽而平淡,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气,却又有一股威严在,正是香薷开口说话。
身后之人,仍旧奇怪的不曾发声。
香薷皱眉想了想,这样的小地方,这样的天气,路上竟会遇上如此之人,是敌是友尚且不得而知。
手伸进袖中,到这发生危险的时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只有那么一根簪子!
这又能顶什么用?
既然没用,她又放松了一些,心里头有一点猜测,不如索性一试。
小八还是恼怒,“不知有何见教?路上相遇本是缘,既无法想让也已然告知,而阁下并不发声,还两次要惊马?这般暗算可是正人君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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