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星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大脑里出现的那些回忆，也怎么都不敢承认原来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谎言当中！
她不是什么高贵不可一世的天生血族，也不是什么可以站在制高点上去指责人类人性劣根性的人。
因为她自己就是那个将劣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人类，是她成就了人类的野心，也是她带给了人类灭族的灾难！
可她还自认为自己很高尚，还觉得是人类对不起她！
这样的她，若不是忘记了那些事情，她究竟有什么脸面还苟且的活着？又凭什么还能活着？
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就直接软跪了下去。
内心里就像嵌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既疼又难受，甚至喘不过气来。
她很想哭，想大吼发泄心中那无法纾解的罪责感，但是她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也更没办法勇敢的大吼，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逃避那些罪责的惩罚，不是吗？
缓缓抬起头，并且转了一个方向，看着身边那个还有记忆当中少年模样，但却明显成熟了许多的幽灵。
她总算是看明白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的慈悲是他对她最大的宽容和善良；他的哀伤是他对他的怜爱；他的苦涩则是他对世人的亏欠。
“戚风......”
时隔百年余年，她终于再一次叫出了这个名字，内心五味杂陈。
“原谅我必须将你唤醒，让你回忆起那些你不该回忆起的一切。”戚风看着她的眼中分明有许多的不忍，但就像他说得他必须这么做。
而到这个时候，他也没又更多安慰的话能给她，只能用他那几近透明的手，用力的握着她的手。
可对于宁星来说，她根本没有办法去责怪他这样的选择，毕竟她就没有那样的立场。
何况她此时心里真的一定也不怪他让她想起那些事情，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犯下那样大的错，为什么他和阿阳都要以死保她？
让她在背负人类灭亡，世界毁灭的重罪之下，还得背负辜负自己最亲爱人的罪孽？
“为什么不杀了我？”
面对宁星的提问，戚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就道理来说，当时选择杀了她才是最正确的。
可他和越阳都选择了徇私，站在他们这类人的立场和角度上来说，他们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做了一个与世界，与苍生为敌的决定。
宁星瞧着戚风无言的样子，便知道他根本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当然她也没有特别期待他的回答。
因为她心里有数！
其实若是立场互换，当年犯错的是越阳，又或者是他，她想她也许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因为人有时候就是有那样极端自私的情况，谁也比不上自己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纵然是背负上最深重的罪孽也不怕。
只是如此的偏袒和牺牲，其实无异于在本身已经罪孽深重的她身上，又加注了更多的最恶感，更多的惩罚而已。
宁星再次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不住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心神，狠狠地咬着牙，捏着拳头，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了身。
“你们应该杀了我的，因为我已经被你们宠坏了，你们就应该及时止损，纠错。”
“其实你也只是被联邦政府的那些人给骗了，是受害者，实际上你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
戚风的话让宁星听得很难受，这根本就是为了安慰她，强行说一些好话吧。
还有他竟然还说她善良，她觉得这是对‘善良’最大的侮辱。
一个让人类遭受灭顶之灾，毁灭世界的人，竟然被说善良？
宁星极尽嘲弄的冷笑了一声，然后又强作镇定，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对还在身后的戚风道：“走吧，先救人。”
“你不打算进去看温无他们了？”戚风瞧着她假装无事的样子，很是担心。
“没必要了。”
之前她非要见到温无他们才安心，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不信任戚风；可现在不同了，当她记起从前的一起以后，这世上除了宁月以外，她最信任的就数他了。
既然他之前就说了温无他们需要呆在藏书楼里才会更好，那就一定是必须要呆在藏书楼里，并且他们就在藏书楼里。
再说了，从她恢复记忆以后，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也许她在成为原来那个世界的罪人时，还可以为这个人类世界做些什么。
虽然并不能弥补什么，但是至少让自己不会将原本的错误再犯第二次。
“戚风，你是不是......”宁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来看着身后的戚风，一副想问什么，但却并不好问的样子。
不过戚风似乎已经知道了她想问什么，所以在行至她跟前的时候，一边淡笑着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一边坦然的回答着：“你想得没错，我仅剩的能量，已经快不能维持下去了，这回我是真的要和你道别了。”
原本已经遭遇了那般冲击和悲恸的宁星，一直都没有哭，现在却在听着戚风的答案后，看着他那温柔的眼神时，不禁红了眼眶。
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是玩伴，是朋友，但也不仅限于此。
只是从以前到现在，他们谁都没有说破而已，因为作为修道者，他有他的忌讳和责任；而她和越阳相依为命，她也会有她的立场和坚持。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他们之间有束缚和阻碍。
可从今以后，也许他们都不必要再考虑太多，因为大概也没有几乎考虑那么多了。
“不用道别，这回你带我一起走。”
戚风大概是没有想到她有这样的要求，以至于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敛了回去，“星星，你其实......”
宁星也不用戚风说完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有他在，她不会有事。
即便有事，以她现在的情况来说，只要有宁月在，有他在，最多也只是损失掉现在这具身体，她的灵魂还可以继续存在，甚至是回到自己的原来的身体里。
但是恢复记忆的宁星就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宁星，她没了那个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也不在意是否还能长久的活下去。
所谓血族的尊严和骄傲，自然也一并消失了。
何况她在失忆期间，唯一在意且是唯一让她不断前行的目标就是寻找她的阿阳，而现在她已然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也就没了执念。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对他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而且我离开了，月亮才有机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才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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