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好像理解了点什么，沉默下来不再追问，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
沉默了良久，苏琉玉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顾衍疑惑地看向她。
“你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何必再为苏戊卖命？”
顾衍摇摇头道：“你不懂。”
苏琉玉突然觉得很生气，她也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也许是今晚小欣的处境刺激了她，也许是顾衍太过平静的态度让她不悦。
“是，我是不懂，堂堂国师大人，不舍得花时间跟本宫浪费口舌也是正常的。”
顾衍直视着苏琉玉的眼睛：“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苏琉玉当然知道，可她气愤，她控制不了也不想去控制自己的情绪。
顾衍既然已经活不了多久，她复仇的事情自然也就遥遥无期，看不到希望。
而顾衍，他明知道当日那场灭门大火是谁的手笔，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什么动作去对付苏戊，如今反而还是苏戊的得力忠臣。
可笑，太可笑了。
苏琉玉果真笑出声来，笑得连泪花都出来了。
顾衍一如既往地面色平静，安静的等待苏琉玉笑完以后，才开口问：“公主缘何发笑？”
苏琉玉却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一样，手托下巴，眼神迷离的盯着顾衍。
顾衍倒也淡定，面不改色的任她看。
过了一会儿，苏琉玉突然凑近顾衍，声音轻软，问出来的话却是直接扎入了顾衍致命的地方：“国师大人时日无多，你自己知道吗？”
顾衍犹豫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情况，他自己自然是知道的。
前任药王叶瀛以自己的心脏为他续命也坚持不了几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此，当时苏琉玉信誓旦旦的说要治好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不是没有起过波澜的，谁会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呢，他顾衍自然也是不会的。
“既然知道，国师大人明知我的仇人就是苏戊，何必再为他卖命？”
顾衍不再看苏琉玉，脸上犹豫的神色更深了些许，良久才说道：“对顾某而言，为苏源卖命和为苏戊卖命并无二样。”
苏琉玉脸上泛出冷意，出口的话语也带了冷冽气息：“国师大人勿要将我父皇与苏戊一块谈论，他一介乱臣贼子，而我父皇是一代千古明君，岂能相提并论？”
“是吗？公主当真这么认为？”
顾衍的神色无端平添了几分高深莫测：“若我说，我身上的血蛊就是你口中的明君，你的好父皇苏源所下，不知公主作何感想？”
“不可能！”
苏琉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我父皇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顾衍不置可否，手上把玩着身上的上好的玉饰，并不接她的话。
苏琉玉呆愣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抓住顾衍的衣角问他：“不是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对不对？我父皇，我父皇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而且要是他真的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父皇，反而一直为他所用？”
顾衍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看来她是真的将过去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摇摇头，将这份心思驱赶，顾衍恢复了一向的淡然说道：“我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离开这里的话，他跟那个姑娘怕是都活不下去。
他只能留在这里，留在苏源和苏戊的眼皮子底下，所求不过是他们二人的平安罢了。
苏琉玉想继续追问他，但是又不知怎么开口。
如果他的血蛊真是她的父皇所下，她没有资格追问顾衍，顾衍定然也是不会说的，静默再次在书房蔓延开来。
苏琉玉茫然的坐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苏源不是这样的人。
她还记得，从小，她就是古华国众星捧月的公主，所有人敬她，怕她，她活的肆无忌惮，潇洒快意。
吃喝用度都是这天下最好的，连裙子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美好。
她的父亲是这天底下地位最高的人，他是个皇帝。
她的母亲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人，性格又温婉柔和。
她的父母相亲相爱，也深爱着她。
这样的背景地位，她苏琉玉要什么要不到呢？
只要她想要，只要这个世界上有，她亲爱的父皇就会竭尽全力为她找来，只为了搏她一笑。
在政事上，她的父皇一向是轻赋税重民生，就算后来父皇传说被母亲迷了心智那段时间，他也从来没有亲小人远贤臣。
古华国在她父皇的管理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和平盛世，繁华似锦。
为什么？为什么顾衍会说苏源跟苏戊是一丘之貉？
苏琉玉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想不起来她的父皇到底做过什么事称得上“昏君”一词，她更不知道为什么父皇要给顾衍下什么血蛊。
顾衍看着她痛苦的模样，长叹一口气道：“公主，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苏琉玉摇摇头，怎么能过去呢？
如果她父皇真的下了血蛊，是将顾衍害成如今这般的人，她怎么可能安心让过去的事过去呢。
苏琉玉坚信苏源和顾衍之间一定是有误会的，她一定要想办法想起真相，给苏源一个清白，也给顾衍一个公道。
顾衍看着呆呆坐着，满脸不知所措的苏琉玉，内心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想去安慰一下苏琉玉。
两人又静坐了半天，看着苏琉玉的模样，竟像是还没缓过神儿来。
沉吟了片刻，顾衍还是开了口：“有些事，公主既然不知道，也不必非要追寻真相，有时候，真相才是最残忍的事实。”
苏琉玉眼露迷茫，残忍吗？
她的父皇跟顾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琉玉突然想起了系统的存在，也不管顾衍还在旁边，她就想要强行入睡，坐着也没关系，只要能尽快睡着进入空间。
她记得，原先系统曾经说，他是一个知晓过去未来的人工智能，甚至连她的结局都有可能知道。
如果系统知道顾衍和苏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用多少积分她都愿意去兑换那个真相。
可惜她闭上眼反而能更清晰感受到顾衍，感受到他的无奈和疲惫。
苏琉玉不知道该怎么跟顾衍说下去，干脆起身离去。
走出门外之时，听到屋内才传来的声音：“长月公主……”
是顾衍的声音。
他与她不过是隔了薄薄一堵墙，但他们都知道，不止这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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