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色，阿穆背着莫耀霖一路顺着小路，身法形同鬼魅，一路越过了城墙。直奔城外的树林，借着幽暗月色，一路疾驰。阿穆呼吸平稳，即使是他抱着莫耀霖也如同没抱着一样，只半晌就已经出现在了城外大军铸轧的营地。许是早上送去的解药已经起了效果，二人躲在树上，瞧着军中不似损伤惨重的样子。
莫耀霖对这事反而是很是坦然，反而心情极佳，坐在树枝上。一层洁白的里衣映着洁白的发丝，晃着脚丫子。阿穆做事向来稳重，他倒不怕被人发现，反正也没人杀得了他，现在阿姐还用得着他，他不会死，也不能死。
“阿穆，我的长安呢？”
“在大帐中罢，再近就会被发现了，殿下。”
“你可真多事，我不知道么？”
他支棱着脸，原本半干的发丝被一路风吹早已干透，披散在身后。阿穆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根发带，熟练的替他拢起发丝束在了脑后，显得多了几分女气。他又抽了根白绸将眼睛挡上，倒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出那高楼，对夜风更是敏感了几分。
忽的突然想起小长安牵着他去买糖吃时，那曲哼的乱七八糟的小调。脑海里的旋律过了一遍又一遍，可他从未想到打算去哼出来，如今有些笨拙的哼唱着出来，还有些可笑。阿穆默不作声的蹲在一旁，只是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慕长安觉得自己今日累极了，可偏偏夜深人静时，萧呈蔺都已经睡下了，她却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听到一旁夫君吭声，她怕吵醒了他，这才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衣，走出大帐。磕磕巴巴的小曲调格外的耳熟，她下意识的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瞧着披散着白发的人，似乎毫不意外，也不害怕，毕竟这二人能单枪匹马毫无声息的潜入到这胸腹之地，必然是有他们的能耐的，若是想取了他们的项上人头，怕不是早就动手了，思及如此，她迈着小步走到了那棵树下，对着她露出浅浅的笑容。
“阁下入夜时分，来这儿做些什么？”
“来看看，我为姑娘送来的解药可有用处。”
慕长安了然，那置于大帐内的药瓶送来的人身份骤然明朗，冲她点点头。莫耀霖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她面前，过长的发丝垂在了地上，风一吹，轻拂过她的脸庞。
“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慕长安突然抬头，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度的白发之人，问道。
“那既然如此，我该叫你什么呢？万事通，还是皇子殿下？”
“什么万事通，皇子，不都只是个虚名吗？”他撇了撇嘴，“我是莫耀霖，前朝，大概是第十三个皇子吧，反正我那时候刚生下来就被视为不祥丢了。”
“白发……啊，你……？”
“是我，后来覆灭之后不是还有人说都是我这个皇子带来的厄运么？可笑至极。”他笑着，忘记了伪装，从女声忽的变回了男声。阿穆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冷声道，“殿下，我们该走了。”
被打断了他想说的话题后，他有些闷闷不乐的回头瞪了他一眼，但确实，出来的时辰够久了，再不回去，阿姐对他可不就是皮鞭炒肉那么简单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拉下丝带，露出自己整张面容。眼睛因为不适应风，被吹的通红，下一秒好似要留下泪来一般。可他却是笑着的，突然凑近她，在她脸颊上烙下一吻。
“再见哦，要记住我这张脸，下次看见了，可要跑远点。”
“你……！”
被轻薄后，她看着他这面若好女的面庞竟然生不出一丝的气愤来，反而对他通红好似要落泪的眼睛而吸引，想去替他拭了泪眼去。
阿穆重新将莫耀霖抱起，轻轻对慕长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靠在阿穆的肩头，转过头去，看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干涩的眼眶被风吹拂的落泪，他却不忍将视线移开一分一毫，直到眼泪溢满眼眶，再也看不清为止。
“殿下，再看下去你的眼睛恐有伤害。”
“若再不看看，再下次，恐怕就是刀剑相向了。”他眨了眨眼，闭上眼睛，“若真到了那种时候，我定下不去手的。”
“臣来。”
“萧呈蔺可杀，长安……算了把。”
“殿下，永绝后患。”
“别说了，我自己难道不知道么？”
“……是。”
沉默着抱着小皇子一路急行，送到了高楼之上。他坐在窗沿边上，闭着眼，屋子里头明显是有他人。血腥味弥漫，整个屋子里都是。他不意外，垫了垫脚，踩下，一片温热。
“谁？”
“柳不玄。”
“姐姐手底下这么好一条狗，怎舍得杀了去？”
温热血液染得脚底一片通红，他闭着眼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的睁开了眼，去看着她。大概是尚明华亲自动的手，她面上溅着血痕，可却面色平静，身后跪了两人。她平静的的倒下一杯茶，喝着。
“你去哪儿了？”
“您说呢？”
“你太急躁了。”
“我看看她而已。”
漫不经心的将地上滚到他脚边的头颅踢到一旁去，血液顺着那条路滚了一圈，到了墙角。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终究是让常人看不下去，跪在后面的小侍女忍不住撅了过去。听着动静，尚明华连头都没有回过去，只是冷声让她处理掉。
门被推开，人涌入，有的是去抬地上的尸体，有的是将那晕厥过去的侍女拉出去，有的是擦拭地上的血迹，只一会所有人退出，除却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房间里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被伺候着擦拭了双脚，走到桌前跪下，尚明月抬手，啪的一声，脸被刮得侧到了一旁去。
“这一巴掌，是为父皇。”
说着，又是一巴掌，“为你。”
莫耀霖沉默着被她打了几巴掌，不吭声，而在外头候着的阿穆也只得翻了进来，跪在身后。尚明华站起，语气平淡。
“希望下次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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