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龙武见她否认，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那看起来抿得很紧很紧的唇，不自觉松了些。
何茉茉低声调侃，“你好像很怕我否认？”
“没有必要徒增谣言。”
她只能轻笑，“那刚刚的紧张就是真的咯？我还纳闷呢，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紧张。”
其实顾龙武脸上那细微的变化，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可到了她眼里，却是能立刻察觉到。
许是在不知不觉时，她已经偷偷观察他太长时间了。
“我很难想象你会经常来这样的地方吃饭。”何茉茉也没有假装自己很喜欢这里。
她四下环顾一周。
过于简洁的布置和外面那些看起来不入眼的装饰，实在跟她的身份和消费观不匹配。
怎么说也是千金大小姐，出入的自然都是高端场所。
顾龙武顺着她的目光打量了一阵，“看起来很简陋，但其实这样的地方我比较自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习惯了。”
习惯两个字，能解释很多问题。
何茉茉看着他脸上有些怅惘的表情，第一时间其实是没有反应过来的。
等了好一会之后，才终于理解到他的意思。
“因为在格尔斯，你们也经常在一样简陋的地方生活？”
“嗯。”
他点点头算是承认。
但其实不止于此。
非但是生活，“那边比这里更简陋些，大部分摊位上是没有任何遮挡的，能有几张临时摆上的桌子就不错了。每天有什么食物供应也不一定，只要能保证无毒就行。更多的时候你上个月见过的老板，等执行任务再回来休息时，已经不见了。”
“啊？”
何茉茉不解。
男人也只是笑了笑，“大部分都是死了。”
“这……”
她没去过那样战乱的地方，也很难想象那样的环境会是什么样的。
便只是沉默面对着这一切。
顾龙武很难得会主动跟她说这些，她很想多了解看看他的世界。
“那边的人，活得很艰难。”
他顿了顿，双手撑靠在下巴上，慢慢陷入到回忆里。
“有今天没明白的日子还算是轻的。更多的时候，只要出城，就不知道会被从哪里飞过来的子弹打死。死后被人随意扔在乱葬岗里，或者一把火烧掉，就算结束了一生。”
“那他们为什么不逃走？格尔斯已经战乱很多年了。”
“能逃的都逃了。你在国外留学，应该看到过不少类似的新闻，流离失所的人们，会跨越一整个大洋去寻求庇护。”
“是。”
“可是能到达的人，或者能被接收的人，大多是青壮劳动力。老弱病残，怎么走？”
就算离开了，又有什么地方会接收他们。
何茉茉不曾想过这些。
她只是静静站在旁边，这一刻看向顾龙武时，只发觉男人身上好像无形中更多了一分魅力。
甚至于让她心脏开始砰砰跳。
以往她都那样讨厌男人胡乱谈论国家大事，因为大多夸夸其谈毫无内涵。
可在顾龙武身上，却有一种悲天悯人之感。
或者因为他曾切身体会过十年，眼神里才有真正见过世间黑暗之后的光亮。
“老弱病残是一些，还有一些是自己不想走的。”
“故土难移。”
或者这些人，还一心想着能推翻入侵者，把家园找回来。
所以那一片土地，往后只会越来越混乱。
说到这，顾龙武忽然停了下来。
“这家餐馆的主人，去过格尔斯。”
何茉茉下意识朝老板看过去，却只瞧见对方笑嘻嘻和自己打招呼，脸上看不出任何历经劫难之后的沧桑。
“他手臂上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伤疤，为了盖住才纹身了。”
“哦。”
何茉茉心里还在想，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他的花臂，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原来是为此。
“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生活的环境，经历的过去截然不同。我们不合适。”
这样的话题一开启，场面就沉闷了不少。
何茉茉脸上的笑容略微有点僵硬，还稍微带着一点点苦涩的意味。
旋即朝外面看过去，“那阿焰，是因为她跟你有一样的过去，一样的经历，所以你才爱她吗？”
“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未来的时间还那么长，就算你们之间有十年的记忆，可其实我们认识的日子更长不是吗。而且谁能保证，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不会超过十年。”
“不，必然会超过十年。”
何茉茉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她就是要用这样确定的语气，来让顾龙武看到自己的决心。
非要拿下他不可！
而事实上。
顾龙武也的确对此感到诧异，但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你们要的牛肉小串到咯！”老板正好上菜，将一盘子三十串的牛肉小串拿了过来。
放在他们面前时，还多看了何茉茉一眼。
“怎么气氛不对了呢？龙武啊，好不容易看见你跟姑娘说话，可别直接过来就把人给惹生气了啊。”
旁的人都在帮他操心。
顾龙武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去忙你的，别乱掺和。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反正我这人可八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人都带过来了我必然是要打听到的。你要是不好好说，那我就去问阿焰……”
“阿焰？”何茉茉敏感听到了这个名字，抬起头看过去，“你也认识阿焰吗？”
“那当然啊，阿焰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我能回国，还多亏了他帮忙呢。不过后来之所以能在这里安身立命，那就都是龙武的功劳了。反正他们俩都是我的大恩人，这辈子都铭记在心的！”
老板脸上熠熠闪烁着光亮，眼神里的感激格外真实。
甚至说起来以前的事情还格外激动。
“要知道我在那边能活下来，其实都是命好。后来能遇到阿焰，阿焰又肯帮我……又是一次好运气。想了想这辈子的好运大概用的差不多咯，所以至今都没找到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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