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其实说出来这些话的那瞬间，岑如昌是没有太听懂的。
他智商确实不低，可年纪摆在这，许多逻辑能够听清楚，但岑焰最后这一句话，确实是好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愣愣朝岑焰看了过去，“阿焰姐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是你告诉了她我们的存在。”
岑焰没有否认，她既然做了，就会选择去面对。
目光便笔直地望入男孩眼底，里面有明显的愧疚，“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岑立江其实一直都把你们母子俩藏了起来，藏得很好。密不透风。不管是你母亲还是王淑仪，她们互相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是我，为了报复他。所以在得知你们的下落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岑立江。而岑立江原本的计划里，是要在他跟王家脱离了之后，再把你接回去。如果没有我，现在他会跟王家的老太爷斗争。”
王家的内乱也起于此。
岑如昌小小的那颗心现在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只是愣愣看着岑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一直在发颤。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跟妈妈都不会出事。妈妈也不会死……”
“可以这么说。至少这一切我都有直接的原因。”
岑焰不会在他面前推卸责任。
更不会说，就算没有她告知这一切，王淑仪总有一天也会发现之类的话。
做了就是做了。
既然导致了这么可怕的后果，她本也应该负责任。
很简单的一句话概括就是。
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
岑如昌低下头，用力捂着脸，整个肩膀都在微微发颤。
他不理解。
到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因为他很喜欢阿焰姐姐，因为他觉得阿焰姐姐很厉害。
因为妈妈最后交代给他的话，让他不要再相信爸爸，告诉他爸爸是坏人，是背叛他们的人。
让他相信救他们出来的这两个人。
说他们是真正善良的人。
可现在呢？
岑如昌只觉得心脏揪紧着，想大声哭泣。
可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了。
……
好长时间过去，岑焰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眼神里尽是复杂的情绪。
医生过来给他打针。
“伤口有一部分还是发炎了，要打个针。”
岑焰看着药水缓缓滴入他手背，半晌之后终于没再说话，慢慢走出了病房。
她可以不去面对岑如昌，可以带着这个秘密到永远。
甚至可以一走了之。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是她的弟弟。
走廊旁边传来脚步声。
过了一会会之后，她便看见面前停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阿焰，东西我买来了。”
顾龙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让岑焰浑身都颤了颤，看见他的那一刻，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怎么了，阿焰？”
顾龙武敏锐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
微微停顿了一会之后，便直接靠近了一步，伸出长臂用力抱紧他。
“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帮你处理。”
他说，他会帮他。
而不再是，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岑焰其实知道，顾龙武也在害怕。
怕自己什么时候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怕两个人在一起时要面对的那些风风雨雨。
但最怕的。
是自己的逃避和畏怯。
“你别怕，我在这呢。”顾龙武不善言辞。
他其实看出来了，刚刚抬起头的那瞬间，阿焰的眼眶都是通红的。
像这样的情况，顾龙武还是第一次见。
阿焰以往，实在太坚强了。
坚强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应了那一句话“流血不流泪。”
以前在格尔斯的时候，他们从刀山火海里经过，却从来没有过一次看见她哭泣。
再后来回到宁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也不曾在自己面前流过一滴泪。
怀里的女孩肩膀微微耸动着。
分明是在哭的。
顾龙武很难想象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造成了多大的打击，或者说……
是压力？
现在的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伸出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时间在静谧的空间里流逝。
过了好长时间之后，岑焰才勉强缓过来。
她抬起头看着顾龙武，通红的眼眶和鼻尖，让顾龙武的猜测得到证实。
便拿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擦一擦。”
“我自己来。”
岑焰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静静看着顾龙武，忽然开口，“你觉得，我是刽子手吗？”
“什么？”
男人不解，“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金梅梅死了，被王淑仪整整虐待了三个月之后惨死的。如果不是我把他们的地址告诉王家，她应该不会被发现。”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岑立江不一定会保护金梅梅，但对于岑如昌，他一定会拼死保护。
只要王家父女仍旧有可能伤害岑如昌，他便不会让孩子暴露在王家的视野里。
顾龙武掀了掀唇，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你知道的，这些事谁也预想不到。”
“是。”
岑焰自嘲地笑了笑，“我的确是没有预想到王淑仪会折磨他们。但当初告诉王家他们地址时，心里隐约会有的猜测，是他们会用这对母子来威胁岑立江。”
“那样其实都明白，会有危险。”
“只是当时的我，并不会去思考这份危险大不大。他们母子对我来说，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顾龙武很难听到她这样一长串的一段话。
像是在叙述，又像是倾诉。
像是在等待他给她一个答案。
而顾龙武给不出来。
“我们参加工作之前接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特别苦。”顾龙武勾开唇，还笑了一下，“你知道的，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有信仰是一回事，在里面待遇各方面还不错，也是一回事。可对我来说不一样。”
顿了顿，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静静朝岑焰看过去，“其实仔细来算，对于大部分的情况。我怎么样也算个富二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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