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韫知道，若不是蔺沅郡守在，那夜，也就少了一个保护我们和皇帝舅舅的功臣！”
“咻！！”
慕容韫话音未落，便叠上了竹条破空的声音，慕容晴几乎是颤抖着手，将手中竹条抽到了慕容韫的背上。
“错了！”
“即便那日，蔺沅不在，也不会出大错。”
“可你私自召他一个郡守回来，致使泷川无主，才是大错！”
除去不可说的缘故之外，慕容晴更知道，那边的海盗泛滥，需要蔺沅日日防患。
也是因为蔺沅出色的能力，镇住了海盗，这些年泷川才有了这么大的起色。
而作为郡主，慕容韫手中更握着足以定他人生死的权势，一言一行，都要更加斟酌才是。
……也是她错了，往年总想着孩子还小，忽略了这方面的教导。
思及此，慕容晴的声音更厉：“你今后，是要掌管泷川一郡的，如此考虑不周，你要母亲怎么放心？”
说话间，慕容晴的面色已经因为怒火，染上了薄红。
不过，这些还不是全部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她动摇了啊，因为蔺沅的再一次出现。
可她不能真随了心……
慕容晴有太多的身份了，公主只是其中微不足道之一。
曾经，她更是天海的皇后，太后……
十年前下嫁华堰，本就是豁出了脸面的举动了。
现在，若是动摇了去，她难不成还要和离一次，再嫁给小她一辈的蔺沅吗？
如此无耻，如此……为天下人唾骂之事……
她忍得，却忍不得蔺沅也被牵扯其中。
而究其一切源头，便是慕容韫，她本不该召回蔺沅的……
想到这些，慕容晴带着雾气的眼中逐渐清明，更为坚定：“以后，你不准在和蔺沅接触。”
“也不准，再与他通信。”
“那些鸾卫，我会换掉，今后，他们不会再如此迁就你了。”
听着慕容晴这毫无感情的语气，慕容韫简直不敢把她和印象里，那个百般疼惜她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而横亘在心头更多的，是委屈。
她明明……是在帮她啊，为什么慕容晴就是不明白呢？
抱着那些腐朽的规矩，她真的要生生的，折磨自己和蔺沅一辈子吗？
“我不懂，阿韫不懂！”
慕容韫眼眶含泪，语调变得低落起来，哽咽道：“母亲难道一辈子，都不见蔺沅郡守了吗？”
“还不让阿韫见他？”
这个女人好狠心啊，她明明知道，蔺沅是她的父亲……
慕容韫这近乎质问的话，惊得本已经下定了心的慕容晴心神震颤。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慕容韫，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这孩子，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
否则，怎么会想要把已为将军府夫人的她，与蔺沅凑在一起？
“你是不是……”
慕容晴险些脱口而出，却又及时咽下，转而抓紧了竹条，改了说辞：“你是不是要忤逆母亲？”
慕容晴寒着面，一字一句强调道：“我说、以后、你都不准、再见蔺沅！”
“你是，听……还是不听？”
慕容韫自然是……
“不听！”
“母亲，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容韫握紧了拳头，话尽之际，果然挨打了。
“咻！咻！咻！”
这一次，慕容晴是真的有又气又怒，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能倔强到此。
简直……和她那个爹，一模一样！
慕容韫咬紧牙，就是不吭声，任凭慕容晴打。
其实这倔强的模样，又何曾不像是慕容晴呢？
秦嬷嬷早就老泪纵横，再也看不下去了，连忙膝行着抱住了慕容晴的手脚，哭着求她：
“殿下，可打不得了，郡主身子弱，您别打坏了她啊。”
可慕容晴一看慕容韫那副我就不改的模样，气得险些咬碎了牙，一把推开秦嬷嬷，手上竹条不休。
但这一次，下落的竹条，却没有落在慕容韫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另一人的身上。
“蔺……沅……”
慕容晴手下一抖，竹条落地，瞳孔震颤的看着一身清寒的蔺沅。
他已然苍白至极的面上，甚至还有一道被竹条抽出的红痕……
蔺沅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哪怕是十年之前，他也没有如此心寒。
他静静的望着面前的人，眼中的失望没有隐藏。
而那其中，曾经满载着漫天星光，被慕容晴笑赞着：阿沅，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是有星星……的眸光，也寂灭了
意外听到了全部的蔺沅只觉得连唇齿都在发寒。
他从来不知道，世间最冷的，不是冰系灵气，而是这个女人的心。
又冷又硬，似乎用他的全部乃至一辈子，都捂不热。
他是非她不可，却不是非要她！
蔺沅忽然笑了，苍白的脸上有丝乏力，如果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的话，那他只能认了。
“殿下又何苦如此罚她呢。”
“小郡主不应，微臣却是可以应的。”
说这话的时候，蔺沅的笑意甚至还重了。
可其中，已经有了慕容晴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的疏冷。
明明是一直要的东西，如今终于有了，可慕容晴却只觉满心苍凉。
她终于把他推走了。
慕容韫也感觉到了蔺沅心中的痛苦，她面色一慌，连忙伸手捂住了蔺沅发凉的指尖，试图解释：
“蔺沅郡守，不是这样的。”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不气……蔺沅其实不气的，他只是寒心罢了。
但身后的小郡主，又是如此的看重于他，和她那薄情的母亲，一点也不同。
蔺沅心下带着丝丝动容，最终转过了身，而后半跪在地，帮这位小郡主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小郡主，你的好意，微臣领了。”
“只是为了微臣，不值得你与殿下生分至此。”
“微臣，也不愿……再做勉强之事。”
三日前的那声‘阿沅’似乎还近在耳侧，却也在一息之间，破碎如尘。
该结束了，蔺沅如此对自己道。
而后，他将手从慕容韫的手心中取了出来。
再次朝着一言不发的慕容晴躬身一礼。
“微臣这便……回泷川了，此后，殿下也不必再烦忧。”
他还是穿着来时的蓝衣长裳，姿态也一如既往。
但好像，什么都变了。
蔺沅不等慕容晴答复，灵气一动，便离开了此地。
见他终于走了，慕容晴眼中多了惊慌，她下意识的上前两步，却又猛然顿住，口中多了些甜腥之气。
她不能，不能再动摇。
“扶阿韫回去，召灵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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