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九梁沉默了。话题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荀言誓慢慢地批改文件，“我在那的生活，就是这样了。你看得出吧，我在那里，唯一的中心就是她，所有的生命几乎都是为她而活。”
“那，除了她以外的生活呢？”荀九梁小心翼翼问道，“应该……也是有的吧。”
荀言誓陷入沉思，“……有。”
“那是？”
“很多。杨幸知啊，我祭祀所里我收过来的小通灵师安莉儿啊，还有杨幸知的那个母系势力的将军，也就是西北军的原主将，他们都是对我挺好的人。审判团陪我赴汤蹈火的队员们，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荀言誓原本黯淡的神色慢慢明亮了一点，他轻轻笑道，“其实除了面对我娘，我完全无能为力以外……对其他人，我都是很硬气的，毕竟怀贵妃是我靠山，虽然这话听着奇奇怪怪的。
她是经常逼我出任务，但是在其他方面，她完全没管控我多少。我的世界几乎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她规定的任务我必须完成，其他的，我都可以瞎搞。
所以，带着自己的队员去教训一下皇族欺负人的熊孩子，或者拎着我从我娘那里刚刚请来的圣旨和对面的对家对骂，其实都挺有意思的。”
“？？”
荀九梁一脸懵，“什么对骂？”
“也没什么，就是朝堂经常有人看我不顺眼，天天弹劾我这样那样，还带着我的队员一起骂。祭祀所平时不上朝，没机会和人家对骂。我也不能随便就过去找事对吧。
于是我就朝我娘请了个圣旨，亲自去人家那借我娘……阿不，借皇帝的口骂了一顿人家，只是骂，也不罚。顺便告诉他，我娘的圣旨，我随便就能请到，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不然下一次我请的圣旨就是贬谪他的了。
这件事其实还是挺显然的，毕竟贵妃不会没事给他们下个骂人却不罚人的圣旨。这圣旨，只能是我请的。
但我还是从来不上朝，毕竟在我娘让我抢祭祀所实权之后，我们的文件事务，什么这里凶兽之乱那里需要净化，什么这里爆发疫情那里皇子要觉醒……都是我批改处理，报给我娘过目，然后就发下去执行的。不用朝堂讨论，我和我娘直接定。
其实大部分文件，她都只是看一眼，批一个知道了就让我去做。她给我的束缚很少很少，我在她面前很自由……真是讽刺。
因为她就是喜欢看我明明很自由，却总是心甘情愿地回到她的身边的样子。她觉得很有趣。
她喜欢做这种事，用无形的锁链……让我不管飞得多远，最后都会乖乖地回来，把远方的宝物带回来献给她。
……算了，不提这个。反正我当时除去我娘的因素的话，我过得还是不错的，甚至有点开心。那时候，杨幸知带着西北军，我带着祭祀所的特工们，我们在西北一起改建那个被凶兽蹂躏了好几遍的土地，看着那里慢慢发展，那时心里是真的很开心。”
“嗯，我懂你的想法。”荀九梁点头。
看着九幽慢慢成长……那也是非常舒服的一件事啊。
“那些时候，我就会忘记我娘的存在，完全投入到那些事情里去。”荀言誓微微低眸，“当然……再美好的梦，最后都会醒的。”
“……”
“我不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感情，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不是天生就这样的。
我知道，她是谢家那个执政人背叛了自己丈夫，和青楼女子生的孩子。我知道，不管是在被接回谢家前，还是被接回谢家后，她的世界，都是一片黑暗，根本没有人爱过她，她自然也不会学会……怎么爱别人。
她很讨厌随波逐流被别人控制的人生，所以她拼尽一切要成为那个控制者，而非被控制者。
她只会算计，只会权谋……到最后，她只知道要成为上位的统治者，只知道自己不能被时代卷走，过着被别人控制的人生。
我后来会去帮杨幸柔……其实，也是害怕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荀言誓声音慢慢变小，他眼神复杂，那时的杨幸柔……真的和谢青丝小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嗯，你刚刚说什么？”荀九梁愣神道，“你刚刚最后一句声音有点小……”
“没什么。”荀言誓别过头。
“所以，我很讨厌谢家，因为是谢家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我看谢醉明的眼里有恨，对，我就是很恨他们。他们没对我的母亲怎么好过，我凭什么要凭那一层血缘关系就对他们好。”
“……原来是这样。”
荀言誓扫了荀九梁一眼，“改文件吧。最近要做的公务真是少了不少啊，居然给我们机会聊这么久。”
“正常，重建工作都进行这么多天了，一开始的混乱期早就过了，现在大家都在按部就班。”荀九梁耸耸肩，“等着吧，过个几天肯定又会有几个工作高峰。”
“你很有经验呀。”
“那可不，你爹可是改了四十年公文的人。”
“……呵呵。”
——————
杨安瑜慢慢睁开眼睛，他躺着望天，一脸绝望。
随便估测一下，他应该已经在这昏迷了一个多小时了。一个多小时，他意识里的疼痛才缓解了些。
他努力坐起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令他意外的是，这里不是什么偏僻地方，而是……
“锵！”
“净土，必须归我们。”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一身甲胄，翘着腿平静地看着谈判桌对面那一袭白铠的人。
杨安瑜一脸懵，他站起身，小心翼翼走了几步。
他很快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去碰了一下那和自己奇像的人都铠甲。
……透过去了。
所以，在这里，他是透明人对么？
杨安瑜愣了一下，四周看了一下。
野蛮的服饰，粗糙的武器，直接露天摆张桌子就拉出来的谈判场……
杨安瑜默默抬起头。
……果然，此刻的天空只有一轮血月和许多星辰，这里主要的光源，还是天空的光明法阵。
联系谈判桌上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杨安瑜很快反应过来了这里是哪。
孤星纪元一百七十二年，东西江弦战役收尾时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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