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静地流淌着，屋子里没有谁说话。素娥姑姑和素芳姑姑都看着我，我的目光垂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似正在思考太后的问题。
“怎么了？”又过了许久，太后见我不说话，浅浅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还请太后饶恕槿媛无礼。”我侧了侧身，面向太后故意装着弱弱地说着，“太后问槿媛的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
“实话实说。”太后说，“有哀家在，还怕说出来的话得罪什么人么。”
我低着头装作柔弱，听太后这样的语气只能抬眼再偷睨一下她，心想，我哪里是怕说出来的话得罪什么人，皇后和素琴姑姑本来就与我不是站在同一边的。
我只怕今天说的话一不小心被眼前这人给利用去了，那才危险呢。
“不是的。”我的声音细若蚊叮，与平时完全不一样。
太后嘴露微笑，对这么怯懦的我有着明显的轻蔑。她大概以为我知道了萧吟小产的内幕，所以现在特别害怕她，也只有让她轻敌，我才能一步一步慢慢紧逼上她。
“萧小仪怀的是龙种，就算素琴姑姑与萧小仪那时候结下了仇怨，也不会有那么大胆子朝龙种下手吧？”太后点了点头，似乎赞同我说的话，我又继续说道，“但是，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素琴姑姑到底为人怎么样，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太后应该比谁都清楚吧？毕竟素琴姑姑进了宫有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是太后不了解的呢？”
“说得好。”太后抬了抬手，道，“素芳，你带着素娥下去休息一会儿，哀家和武婕妤还要聊好一会儿呢。”
“是。”素娥姑姑看了我一眼，暗示我小心，便随着素芳姑姑下去了。她们出去合上门之前，太后又说道：“叫宜嬷嬷来一下。”
“素芳、素娥和素琴都是同一批进宫的宫女，是各有各的好。宜嬷嬷则要更早她们十多年，嘉晟爷刚登基的时候就在宫里当差了，当初还是她教的她们三个规矩呢。”太后穿上了衣服，挪了挪被子，下了床，我赶紧站起来扶着，“躺得太久了，你扶哀家过去坐一会儿。哀家让素娥和素芳下去也是为了避嫌，等下宜嬷嬷来了你问问她，自然就知道素琴的为人了。”
原来叫宜嬷嬷过来还是为了素琴的事情。看着如此辛苦地要替素琴解决谣言的太后我竟有些动容。站在素琴姑姑这个角度想，太后不失为一个好的主子。
然而这份动容只出现了那么一瞬间，因为我无法忘却梦里见到的皇上的童年，破败的宫室，病床上虚弱的茗贵妃，整个屋子散不去的药味……
皇上这些年所隐忍着的都注定我与太后立场不同，注定要成为敌人。
“太后您找奴婢？”
“哀家要是没有记错的话，素芳她们刚进宫的时候是你带着学规矩的吧？”
“太后没记错，是奴婢带的她们几个。”宜嬷嬷回忆了一下，说道，“奴婢记得那一年一起的还有素菊和素兰。”
“素菊早就过了吧……素兰啊，也走了好些年了。”太后听到宜嬷嬷提起的这两个人名，人一下子愣了愣。
我隐约觉得这个素兰对太后而言，是个很特殊的人物。太后看了我一眼，看我并没有什么大反应，有些放心地说道：“你觉得素琴这个人怎么样？从当初带她进来到现在，有没有什么大变化？”
宜嬷嬷皱了一下眉，好像是觉得有我这个外人在，说这样的话不方便。我颇为尴尬地看了看太后，太后才对宜嬷嬷说道：“无妨，说说看。”
“素琴这人看起来不好相处，也势利，奴婢以为这只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怕了的缘故，并不能说明什么。素琴这人做事果断，极守规矩，对下人也很严厉。长久下来难免得罪了许多人。”
“素琴在苓儿身边，正好弥补了苓儿性格上有时候的拖沓。”太后扭头看着我，我一时间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压向了我。太后和宜嬷嬷的这些话说的很真，也很符合我所看到的素琴姑姑的性格，应该都不是假话。
“奴婢真觉得，素琴不像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你知道那件事情了？”太后斜眼问。
“太后叫素芳来叫奴婢，奴婢就猜到了。”宜嬷嬷对太后说完，就看着我道，“武婕妤，奴婢与素琴相处了二十多年了，这一点还是可以保证的。”
“宜嬷嬷此话严重了。”我急忙说道。
“武婕妤，你听哀家说一句。”太后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太紧张，“这段时间宫中流言四起，我们都明白是有心人在故意挑事，只是传到萧小仪那里肯定要怀疑上素琴。你今天一来，宜嬷嬷的话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素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大抵是明白的。所以，有些哀家和皇后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这宫里品级最高的也就是你和曹婕妤，只是她那人你也晓得的，所以还要靠你来解决了。”
我心里隐感到有些不妙，太后终于还是把素琴姑姑的事情交给了我办。事已至此我也只有点头应下，但后来要怎么做那又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原本呢，当务之急就是把兴风作浪的人找出来，只是哀家现在身体不好，苓儿又是素琴的主子，不合适。”
“太后说找臣妾来有两件事情，素琴姑姑是一件，那么另一件呢？”
“另一件哀家让素芳去做吧。”太后想了想，说道，“素琴的事情也就够你忙的了，其他的事情暂时也就别操心了。”说完，太后又独自想了一会儿，觉得今天的事情算是说完了，而且符合她的心意，“时候也不早了，缜儿也快醒了吧？你就早些回去吧。”
“是。”我起身，向太后行了礼，“太后可要好好养身体。”
“哀家知道。宜嬷嬷，你送一送武婕妤吧。”
我转身走到了门口，宜嬷嬷开了门，我正要迈出去，听到太后说了一句：“萧小仪她不出房间，该不是在故意躲谁吧……”
我一个小小踉跄，没站稳脚步，身边的宜嬷嬷扶住了我：“武婕妤小心。”
我回头看了看太后，她靠躺的软榻上，阳光照进窗子来也落在她的脸上。我看不到她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只觉得她嘴角带有笑意。
见了素娥姑姑后与她一起回影灼阁，等到了楼下我对她说道：“等下我回房间办点事情，你去跟小沈子说一下，叫他告诉德顺公公，说今晚无论如何我要和皇上见上一面……”
“出了什么事情，主子这么着急？”
我摇了摇头没有细说。
那个时候，我以为太后除掉了萧吟的小孩，即刻就要动手杀萧吟了，却没有想到后来她想先除掉的，竟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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