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囚笼
江羽霖不带丝毫感情的冷酷语气，让陶谨觉得自己仿佛坠入冰窟之中，四肢发冷、手脚无力。
什么预知未来？和黑衣人联系？
这些猜测，实在是太温柔了。
现在陶谨面对的，是一个更为残酷和绝望的真相。
也难怪江羽霖闭口不谈。
时间的循环，听起来更加荒唐可笑。
江羽霖说完后，表情波澜不惊, 仿佛陈述的不是自己的经历一样。她就这样冷冷地盯着陶谨，像一个旁观者在看一出好戏。
或许……这才是江羽霖。
更准确的说，是轮回几百次之后的江羽霖。
之前她对着别人笑脸相迎，何尝不是装出来的？早就疲惫了吧？无数次经历一模一样的事情！
到现在，说出所有真相的时候，她终于撕掉了那一层伪装。
几百次的轮回，反复经历同样的事情，看着同学们死去、甚至到最后自己也要死亡几百次, 回到轮回最开始的那个时间点, 永远地被困在了山中，再也走不出去。
对江羽霖来说，死亡不是解脱，是一种酷刑。
但是为什么只有江羽霖记得时间循环的事？为什么陶谨全然不知？难道循环的真的只是江羽霖自己的时间吗？
在陶谨看来，他从进入这座山到现在，不过五天，但对江羽霖来说，已经是几年。
其实陶谨没有说错，这座山是一个空间的囚笼，更是一个时间的囚笼。
空间困住的是他们所有人，时间困住了江羽霖一个人。
这种感觉，一定很孤独。
他或许不应该觉得江羽霖是旁观者，他才是旁观者。他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得知了轮回者的事情！
陶谨僵硬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口，却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羽霖冷冷地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会相信你。”陶谨说道。
“呵……相信, 真是轻巧的谎言与承诺。”江羽霖笑道。
“我没有说谎。在这座山里，空间都循环了，时间的循环有什么不可信？”陶谨道。
“你知道吗？你上次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江羽霖道。
“就算如此，我也认为‘上次’的我相信了。”陶谨说。
江羽霖总是说“上次”，难道她在曾经的轮回中，也告诉过陶谨真相吗？
江羽霖知道她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那么她为什么能“预知未来”，也完全说得通了。
但为什么，江羽霖在对陶谨说出真相的时候，会如此冷酷？
陶谨不敢想象，上一个轮回的“自己”，会有不相信江羽霖的理由。
“你确实相信了。”江羽霖说道，“但是……陶谨，既然我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发展，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什么？”陶谨一震。
“我带卢渭阳他们及时赶到，没有让你死去。我记得最初那一次，你被薛明杀死，陆慎抱着你的尸体哭了很久。这一次，你没有死, 是因为我知道结果, 所以选择了一条阻止的道路。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蝴蝶效应吗？这个时间的循环，根据我的选择，可以通往不同的结局。可惜……无论如何，都无法拯救所有人，最终迎来的只有绝望。”江羽霖嗤笑了一声，“你、苏婉、陆慎还有卢渭阳，已经不知道在我眼前被杀死了多少次……我早就麻木了。”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来救我。”
“对，说明我有能阻止事情发展的能力。但是，我却没有阻止……”
江羽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住了，目光在陶谨身上打量，似乎想要从他的反应读出什么。
陶谨愣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江羽霖的意思。
所有的因果都在江羽霖的掌握之中，那江羽霖一定知道，陶谨会杀死刘升平，但是……她没有阻止，而是任由陶谨手上沾了鲜血！
陶谨惊讶道：“你是说，你让我杀了刘升平？！”
“没错。”江羽霖笑道，“通过轮回我发现，有时候我说的话，也能成为改变事件的关键点……这就是蝴蝶效应。假设反抗刘升平的前一天晚上，我对你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就会因为陆慎有危险而杀死刘升平。但如果我说‘要保护好自己’，你在攻击刘升平的时候就会犹疑，刘升平不会被你杀死。”
“你……”陶谨只感觉一股寒意攀上脊背，让他冒出了一身冷汗。
江羽霖那晚特意对陶谨说话，并不是关心，而是完全算计好了的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利用你？是我借刀杀人，把你视作了一枚棋子，让你的双手徒增鲜血。”江羽霖淡淡地道。
没错……江羽霖没有阻止陶谨，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让他当了杀人犯，让他和薛明、黑衣人成为了同类人！让他承担了这样沉重的罪名！！
陶谨惊得后退了几步。
现在的江羽霖，简直就是一块坚硬的寒冰，让人无法靠近。她在几百次的轮回中，逐渐麻木和崩溃。
性格是可以通过环境改变的。或许江羽霖在轮回最初还保持着要努力打破轮回的想法，但无数次的失败与遭遇已经让她变得冷漠无比。
江羽霖冷冷地看着陶谨，道：“你是不是恨我，让你变成了罪人？如果你这样想，那么我们可以现在就分道扬镳。反正我死后，时间会再次循环，你……也会重新变成那个不知道真相的陶谨。没关系，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我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之处呢，原来是我自欺欺人了。下个轮回见吧。”
“够了！”陶谨愤怒地打断了江羽霖，他冲了上来，双手按住了江羽霖的肩膀，一把将她推到了一旁的树干上，“别在这里自说自话了！”
江羽霖终于变了脸色，眼底里闪过一丝惊愕。
“你以为知道这么多事情，就可以称为‘神’吗？你真的以为完全洞悉了我心中所想吗？”陶谨怒道，“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上次’这样想吗？我能理解那一次轮回中‘我’的想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相信蝴蝶效应吗？这一次，我偏偏不这么认为！”
“……”江羽霖沉默地移开了目光，但并没有推开陶谨。
陶谨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换做之前的我，的确会恨你让我杀了刘升平，但我相信，你做的事都有你自己的理由。如果我当时没有杀死刘升平，死的是陆慎，最后得知真相的我是不是也要恨你没有阻止陆慎的死？再说，在我杀死刘升平后，你开导了我，说这份罪恶由我们两个一起承担，难道是假话吗？这一次你来救我，避免了我被薛明杀死，难道也是假的吗？”
陶谨放开了江羽霖，他深呼吸一口气，拉起了江羽霖的手，郑重地道：“不光是罪恶由我们一起承担，这份残酷的真相，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不要问我是否相信你，现在……请你相信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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