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兄肩负重责，当以身体为贵，多加保重才是。”
听到响动的闵墟容从高行厚下面那楼窗户探出头来，与后者撞了个上下脸。
两人相视颔首，只是一个从楼上探着脑壳，另一个拧着半身从下面伸着头颅，也不嫌别扭得慌，反而闲话起了家常。
“郡中事多，赶着批复。”高行厚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困倦，“到是闵弟自己，昨夜是不是都没睡过？”
“……”被说中的闵墟容霎时无言以对。
“闵弟自己盯着沙盘算了一夜，到是先操心起我了？”高行厚调笑道，“你那姓陈的小弟子怎不来唠叨你几句？”
“高兄莫要说笑。”闵墟容亦是拿他那喋喋不休、时时盯着自己吃喝拉撒睡的小弟子没辙，“昨日余将军来信，说龙泉王城久攻不下，我这边光地图与沙盘都有一屋子，怕是三架车也装不完，自然一时离不了这儿。我转念一想，那不过就是一座王城的攻伐，干脆让能轻装简行的恽信跑一趟，顺便能跟着余将军见见世面，磨练下本事，省得纸上谈兵，将来难堪大任。”
不过就是一座王城的攻伐？高行厚闻声心下不禁感慨：这古月族当真是名不虚传。不说他这位义弟身居族长是何等的才思手段，单就他的一名弟子，都能将取一郡王城当做出山练手之作。
高行厚一时慨然，思绪不禁飘远。
他的军师，他的三军大将，他的兵卒们……他简直何德何能，竟能拥有如此多的卓绝助力？
思绪至此打住，他骤然回神，振奋了精神，双目显得炯炯如炬。
既然如此，他凭甚不精心政务？凭甚不再三揣摩？又凭什不尽心竭力的以谋换势？这么多人助他，他如何能不带着他们继续向上？那岂不是愧对了这些“一臂之力”？
“宿刃居然已经打到龙泉王城了？”高行厚双目亮了不过半舜，又耷拉下眼皮，再度打了个哈欠，问，“他才出征不过一个月吧？西龙泉的城池竟然都已经拿下了？”
“虽然还有十来座小城没有来得及扫清，大部分要冲与大城却已收归帐下。”闵墟容道，“兵贵神速。昨夜收到余将军的消息，我就连夜下了各守城人马的调令，否则若给冉淮谷留了缓和的暇余，被他又将城池拿了回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难怪你又一宿没睡。”高行厚大笑道，“这可真是辛苦闵弟了。”
二人说话间，已有几个仆从打扮之人轻推高行厚的门扉入内。前面几个安静的将水盆等梳洗用度放下，后面几个则放下了一些简单的朝食，又一起无声的退了出去。
“闵弟，这么伸着头说话怪累的，你上来吧？”
高行厚叮嘱了一句就缩回自己房里，闵墟容则净了个面束好发才走上楼来，正好撞见前者用湿布随便地抹着脸，不仅衣服穿得邋里邋遢，脸上还在滴着水。
“闵弟饿了吗？想吃什么自己拿。”高行厚擦完脸，自己全不在意衣着如何，到是伸手抓了个桌子上的饼，掰成几块丢进自己面前的粥碗里，囫囵地咽了起来。
闵墟容刚捧起个面饼，就见高行厚一双眼睛从碗缘上面直瞅着自己看。
“高兄？”闵墟容疑惑地放下饼。
“哎，你先吃，先吃，边吃边说亦可。”高行厚虽然如此一说，自己却已经放下了碗，问：“宁圴那边差不多该露馅儿了吧？”
闵墟容略作沉吟，认同道：“依宁坛的缜密心思，即便宁圴不露馅儿，只要他带着玄机营的兵力在影开门一露面，肯定就能揣度出始末。”
“那就好。”高行厚同样颔首道。
“好？”闵墟容疑惑。
高行厚道：“这宁圴要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我反倒要对他多留些心了。”
“这倒是。”闵墟容颔首。于掌控人心他不如高行厚，于掌控大局高行厚不如他，这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之优劣。如此互补之态，恰好能让他们的每一步布局都趋于完美。
高行厚囫囵的吃完了自己碗里的东西，又远眺着窗外彼端，等闵墟容肯了几口饼才问：“那……宁坅也差不多了？”
闵墟容颔首：“自宁坅与高兄结盟起算、至宁家夺印战开打，时日的确已经差不多了，他恐怕也揣度出来了。”
“唉……”高行厚不无遗憾地一声长叹，“宁坅这人我到是颇为欣赏，当今武将之中，恐怕仅次于少光。”
“的确如此。”闵墟容亦叹，“能文能武，不偏不颇，刚柔并济。既没有武将的刚愎，也没有士子的迂腐，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材。只可惜……”
“道不同不相为谋。”高行厚同叹。
二人皆是默然片刻，好似宁坅已然不久于人世。
“为兄见闵弟一点儿不慌，是否已备了后手？”等高行厚再度开口，却是如此明知故问。
“高兄说笑了。”闵墟容摇头，“如今我方对诸郡同时开伐，开天宁家又自顾不暇。诸王如何，兵力多少已成定数，于大局无甚妨碍。即便有个万一，让宁圴与宁坅协力，协同反水我方，他们亦成不了气候。”
毕竟他们虽盘桓在天都府，目的却还不是此地。
因为，时机未到。
“闵弟说的有理，不过我当局者迷，这里要是没有你，我可就六神无主了。”高行厚拐弯抹角的夸完自己的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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