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卫南平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画出来的地图, 谢棠有些不解：“你看出什么了吗？”
卫南平看着那幅地图，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谢棠不是道士，对于星宿分野的理论和意义都没有了解。
他不知道新洲人将自己的州郡名称和地理布局和中原文化里的星空分野一一对应的意义。他甚至不了解星空分野存在的理由。
这是一种将地上的人类命运强行和天上星象对应的方法, 这样一来, 就能够“以天占人”，通过星象的变化，预知人间的吉凶。
在分野理论创设之前，天象就是单纯的天象, 彗星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划过天空的长尾，火星是有些奇怪的赤红色星星。
分野理论出世之后, 彗星变成了灾祸的象征, 它在不同的星宿中间出现, 代表了不同的灾祸。荧惑也变成了不吉利的妖星, 它的光芒一旦大盛, 人间就会发生动荡。
天与人原本两不相干，是人的想象和创造使两者强行产生了联系。这就是天人感应。
而新洲人用命名州郡的方式使自己的国土和中原的星宿产生了联系……为什么……这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而且……萧明达……她是翼州牧, 而纳克西部落就在翼州……
不过，这件事情倒是在他意料之中。安若暝就是萧明达的手下，她出身的纳克西部落在萧明达的掌控之中, 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这时，冥冥之间, 他有一种感应。
他能出去了。
卫南平站起身来，推了推紧闭的院门。
院门“吱呀呀”地开了。
他踏出一只脚, 终于迈出了这间小院的大门。
门外站着两个手里拿着水桶、肥皂、绑着海绵的长杆的人, 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从院里出来的卫南平。
看他们的样子, 应该是来清洁院里正堂的藻井的。
“你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人指着卫南平：“你不是我家的人！我不认识你。”
他并不觉得面前这个衣衫凌乱、沾满尘土的年轻人会是主家的客人。
卫南平眨了眨眼, 捏了个法诀, 一阵清风拂过，两个拿着清洁工具的人都后退了一步。
“奇怪，人呢？”
他俩面面相觑。
谢棠整了整衣衫，也从院子里出来。
那两人认识他，忙问：“谢先生，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谢棠笑了笑：“什么人？这里哪有人啊？”
卫南平施展神行千里的法术，飞快地回到了陈家小院。
此时小院院门大开，陈莠的哭声从院子里传来。
还在哭么？
卫南平想道。
明明离开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差不多平定下来了啊。
连林莺娘都没办法让她再开心起来么？
他侧耳听了听陈莠的哭声，忽然面色大变。
她在哭——
我的丹青，我苦命的女儿——
卫南平解除了法诀，跑进院里：“陈丹青怎么了！”
陈莠正坐在门边，抱着门框哭天抢地：“丹青啊，我的丹青啊，怎么就有人这么猖狂，光天化日，在家门口将你抢走了……”
那门框上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两道深深的抓痕，仿佛曾有两片指甲死死地扣住了那里，却被人粗暴地拉扯开。
卫南平轻轻地拂过新鲜的木茬。
木茬上还沾着若有若无的血迹和皮肉。
他打开了天眼，确定了那是陈丹青的血肉。
卫南平的面色彻底地沉了下去。
他扶着陈莠的肩膀：“大姐，报案了吗？”
一旁抹着眼泪的林莺娘道：“丹朱妹子已经去了。报的是略卖人口。”
卫南平皱眉：“她是不谙世事的女学生，知道要怎么报案么？”
田槐花和夏圆圆此时也不干活儿了，都在一旁宽慰陈莠，让她打起精神来，一味地哭泣没有用，该把精神头用在之后寻找女儿上。
听他这话，田槐花忙道：“丹朱这姑娘看着文文静静，其实心里有主意，平时也经常和朋友出去走走逛逛，不必担心她。”
卫南平松了口气：“那就好。”
又将林莺娘拉到一边，低声问她：“怎么回事，人怎么忽然就没了？”
林莺娘看了看陈莠那边，压低声音道：“我不清楚。当时我在夏姐姐屋里背书，忽然听见有女人敲门的声音，以为是来找老师你看病的人，刚想去告诉她老师你不在，请她改天再来，就看见丹青已经去开门了。我也就不管了，又自去背书。过了一会儿，忽然从门边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似乎是有人拽了门框一下。我以为是来看病的女子见扑了个空，心里不爽，拿门框撒气。心想丹青也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就没抬头看。忽然听见丹朱大叫一声，说，‘丹青被人拽走了！’我这才意识到，可能遇上人贩子了，马上跑出来，想和丹朱一起把丹青抢回来，却见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丹青早就不见了。”
不，绝不会是单纯的人贩子。
卫南平心想。
陈丹青的强运绝不会让她被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贩子抢走。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问林莺娘。
他知道林莺娘有钟表——那是一枚荔枝大小、镶嵌着细碎的彩色宝石的铜质镀金翻盖怀表，表盘覆盖着透明的玻璃，是她离开过去的生活时唯一带走的贵重事物。
林莺娘背书的时候有计时的习惯，以此来量化学习目标，保持高效率。为此，她每天早上都会早早地起床，在响彻整个申城的蒸汽自鸣钟的钟声里给怀表上弦，校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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