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老板你想得真多。”林小麦笑了起来，原地活动着站得有些酸疼的腿脚，说，“最起码目前来说，没看到固步自封这回事哦。”
麦希明有些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你话说太满了。”
不料，林小麦反应很快地说：“没有人出去，但是有人回来嘛。老板你不就是其中一位么？”
麦希明一下子愣住了。
心里再一思量，竟觉得很有道理？
说话间，秋姐已把片好了鱼片，仔细铺平在青花瓷围边的大海盘中，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取过鱼腩，秋姐手中刀锋一转，开始把鱼腩切成均匀细丝。边切边说：“银丝贯顶其实是一种名品牡丹，号称‘牡丹一开名动洛阳’。我没有吃过真的银丝贯顶，但我见过牡丹花的银丝贯顶，那可当真是清贵高贵加富贵，靓爆镜……所以就照猫画虎，按照那样来设计了摆盘。”
把切成丝的鱼肉轻轻拍散，秋姐微笑道：“其实在几百年前的小冰河期，洋城气候比现在寒冷，如果细心养护的话，种牡丹比现在容易得多。有些古籍古画上面，就画了当时的仕女赏花，上面也是许多牡丹，有常见的肉芙蓉、洛阳红、仙子牡丹，也有珍贵的姚黄豆绿、乌龙卧墨池、银丝贯顶……我大胆猜测一下，那位创制鱼肴‘银丝贯顶’的西关小姐，兴许也是从牡丹‘银丝贯顶’里得的灵感呢？”
林小麦惊讶了，对秋姐刮目相看：“秋姐，你真有文化……竟然查资料查的那样细致！”
秋姐理所当然地说：“必须的啊。你看书是为了学习，我看书是为了搵食啊！既然要复原它，就做得地道、好看，最重要的，还是要味道好。味道不好的话，就算摆盘摆出一盘大龙凤来，也是没用的！”
另一边的东祥眼见着鱼汤变得汤色浓白，迅速把火调到最大，在鱼汤迅速烧开的瞬间洒入数滴香醋，顿时汤色越发白得透亮起来，东祥随即关火，把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用纱布袋子隔出渣来，放在了秋姐跟前。
秋姐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若要鱼鲜香，除非酒或醋。最后这几滴香醋，不能不用，也不能多用，东祥大哥掌握得刚刚好，这一招我可没有教过你啊？”
东祥得了秋姐夸奖，整个人眉眼都亮堂起来，咧开嘴憨笑半天，说：“从前老板有个大客户，很喜欢吃鱼，舌头挑得很，每次老板设宴请客那人总能挑出我做鱼的错处来。我一发了狠，自个儿琢磨出来几道诀窍，效果很不错！”
秋姐越发眉开眼笑，眼睛弯弯的：“确实效果很不错。我也学到了，回头我也这么做去。”
林小麦低声对麦希明解释：“同行之间，不但有相互竞争，更多的是相互交流学习……而且交流学习才是常态。毕竟月有阴晴圆缺，人有一日三餐，东西做得好吃的话，食客吃完这家吃那家，钱是挣不完的……”
麦希明很欣赏地说：“那就很棒啊。我回来之前做的调研，说是现在的粤菜虚火旺，原本还担心同行们之间彼此没法相容，是我太狭隘了。这段日子来见到的大家，都很和气……好了别扯远了，秋姐要那么大一碗鱼汤，是准备做汆鱼肉么？银丝贯顶，不能着一点色，要保持鱼肉雪白，如果是汆熟的，倒能实现那种视觉效果……”
林小麦好奇地说：“老板，你在外面吃到的银丝贯顶，是什么版本的呀？”
麦希明说：“刚才不是说了么，就是变异版的西湖醋鱼……去了鱼皮，挖走鱼皮下的红肉层，只保留了雪白的鱼块。浇上醋汁，是酸甜口的。味道嘛，不能说难吃，但我直觉认为，不是正宗的味道咯。”
“销量怎么样？”林小麦越发好奇了，麦希明跟她说的，像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变形世界。
麦希明说：“卖得很好。那道菜也是通过某次美食节上，隆重推出的，然后就一炮而红。不但夺得了那次长岛美食节的金奖，预备下的50份外卖盒装也抢购一空。自此以后，日销堂食加上外卖，最少300份是有的。那位老板和我相熟，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他把那个义结金兰的故事讲得可比你们要动听多了……不光如此，每一份卖出去的‘银丝贯顶’，他都把那个故事隆重地印刷在包装盒子上，配上古色古香的两个美女的喷画。有人专门为了收集他的包装盒子去买鱼的。”
林小麦目瞪口呆：“那……岂不是买椟还珠？！”
麦希明倒是毫不讳言地说：“对啊，就是买椟还珠。这么说吧，那也是食客们的自由啊。有人冲着味道来吃，也就有人冲着来精致包装盒来打包。只要味道过关了，客人出于什么动机来购买，是随他们的……我所不认可的，是他们的味道做得并不正宗。”
林小麦勾了勾唇角，说：“如果指望国外的餐厅能够把一道失传了几十年的中餐做得正宗，也未免要求太高了。从你做起就差不多……”
没想到麦希明打了个响指，道：“你说得没错。”
林小麦眨了眨眼睛……
取出一个用得光滑细密的竹丝编的大抄勺，秋姐满怀感情地打量一番，说：“这套金丝勺，也是专门为了娇嫩易碎的鱼类而做的。我请了附近的竹编老师傅给我编了一整套……好用得不得了。就是损坏得比较快，一年得还好几套。”
麦希明道：“秋姐，竹子编织的用具售价会很贵吧？你这样做成本会不会太高了？”
秋姐惊讶道：“30块钱一个大的，10块钱一个小的，一整套五个还能取个整，100块钱一套，很贵吗？”
这下轮到麦希明惊讶了：“我的天，这么便宜？！”
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林小麦眼珠子一转，明白了，笑着对麦希明说：“老板，是不是国外卖这些东西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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