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佩服曾将军的血勇，这种时候，谁都无法后退。后退一步，就是丧失全部的主动性。
故此，两个人僵立在那里，已经无法继续。
“叶天，不论你在金陵想做什么，这一次，都无法阻止我围剿幼天王的人马！唯有消灭他们，彻底斩草除根，我才能向皇上交代。”
曾将军的话斩钉截铁，已经无法改变。
叶天忍不住苦笑，他不可能强迫一位忠臣良将。此刻就算一刀砍下去，也不会改变事实，只能加速幼天王等人的灭亡。
“现在，金陵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你我之间，究竟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行为？”叶天的语气渐渐变得柔软。
曾将军摇头：“两军阵前，不能留有丝毫的妇人之仁。他们是反叛者，必死无疑，谁都救不了他们。除非皇上颁布特赦令，不然的话，谁同情他们，谁就是共谋犯。”
喊杀声越来越弱，由此可知，幼天王等人已经陷入绝境。
叶天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从认识白老太太等人开始，他就已经面临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可以帮助白老太太，但却改变不了这场战争的实质。战争无比残酷，而曾将军背负着皇家使命，必须直捣黄龙，才能班师回朝。
“你就不想想，如果幼天王他们都死了，寒泉阴物怎么处置？大明王若是不能配合……”
曾将军摇头：“有了竹叶青那女人，大明王一定配合，老老实实带我们去找宝箱。”
平生第一次，叶天心底产生了寒意。
竹叶青是大明王的软肋，大明王再强悍，一旦酷刑即将降落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他也一定会屈服。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关己则乱，已经晚节不保。
“放开我吧，那么多人看着，你这样做，已经很难收场了。”曾将军又说。
叶天用眼角余光，看着一步步围上来的官军。
他轻轻放下腰刀，插入刀鞘之中，然后把曾将军推开。
曾将军挥手：“刚刚我和叶天只是在争论敌情，根本没有任何敌意。现在，全体人马注意，继续围剿幼天王，直到将所有敌人杀光为止……”
叶天颓然地走到一边，在一截断壁旁边坐下。
他救不了任何人，因为这是一场战争，而不是游戏。
大明王即将招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过，即便如此，大明王和竹叶青也未必有好结果。他们背叛了自己人，投靠了敌人，一旦被利用的价值消失，剩下的就只有死亡了。
叛徒遭人仇恨，从来没有好下场。可是，有时候当叛徒，也是唯一的生路。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当叛徒似乎也是一种没有选择的选择。
最终，喊杀声停止，曾将军的人已经控制了一切。
曾将军走过来，坐在叶天旁边。
很快，有人摆上酒菜和筷子，请两个人用餐。
“喝酒吧，喝醉了，一切愁事就不存在了。叶天，自从开战，每天晚上，我都必须喝酒，才能入睡。酒是好东西，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曾将军自我解嘲地笑起来。
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大碗酒，驱散了战争带来的寒意。
“过去，我也跟你一样，面临生死取舍，总是觉得，应该给普通人一条活路，让他们不至于横死当场。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你给别人留活路，别人未必体恤你的一片苦心，反而变本加厉，反击过来。我知道，幼天王无罪，也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但他生错了地方，一出生就背上了必死的孽债，你让我能怎么办？”
曾将军说的都是真理，幼天王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在金陵，人人都知道，幼天王的将来未必能够出人头地，只不过是一个悲剧性的傀儡。
斩草除根虽然是一个贬义词，但曾将军不得不这么做。
幼天王不死，将来旧部聚集，围拢在幼天王麾下，很快就要变成大麻烦。
为了将来打算，曾将军现在一定要下死手。
“好好对待竹叶青，给大明王一条活路吧。他帮助我们解决阴物的麻烦……”明知道这样做不合理，叶天还是说出来。
“大明王一定会死，原因我就不多说了。他不死，将来有一天，我就会死。叶天，你知道吗？我组建洋枪营的时候，花掉白银数千万两，不知有多少大臣等着在皇上面前进献谗言，掀掉我的官帽。我竭尽全力去做，才能保住这条命。真是抱歉，我无法答应你任何事，只能说，尽力而为，见机行事吧。”
叶天的确无法说更多，这些矛盾，都是曾将军无法化解的。
人在局中，只求自保，其他的，多说无益。
两个人喝酒，一碗接着一碗，很快，一坛酒就空了。
“叶天，我很期待，下一次，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喝酒，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可我也知道，你是幼天王的人，舍死忘生进入金陵城，一定有所探求。好兄弟，我们的缘分可遇而不可求，就到这里吧！我给你指一条生路，就是现在离开金陵城，从此海阔天空，越远越好。”
叶天看得出曾将军的真诚，腰刀加于对方颈上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刻骨的仇恨。
“多谢，但我还是得留在金陵，直到找到阴物，解救全城百姓。这座城，如果遭到阴物寒泉的荼毒，恐怕就要荒无人烟了。将军，如果成为那个结局，你就是千古罪人了。”
没有人过来打搅，其实他们可以一直喝到天亮，然后尽兴而归。
不过，这种好事，往往无法继续。
有人飞奔前来，向曾将军禀报：“上峰有命令，金陵城内外肃清余孽，杀无赦。即便是将金陵变成一座空城，也要严格执行命令。”
曾将军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倔强之色。
“请告诉上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金陵情况复杂，过度杀人，并不明智。现在，地下水源受到污染，我正在全力以赴搜寻线索，其他事，过后再议。”
传令兵一愣，曾将军再次挥手，传令兵才飞奔而去。
“你看，我为了这座城，也不惜违抗将令。叶天，谁善谁恶，一目了然，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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