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雨滴络绎不绝打在伞面上，碎裂成朵朵水花。
莺儿撑着伞，在雨中站了良久，才推开面前的屋门。
屋内。
作为一个粗糙的山野汉子，寇辰拿着一把剪刀，心无旁骛的坐在椅子上，竟然在干着娘们才会钻研的手工活。
他干的很认真、仔细，即使门被人推开，寒风灌进来，似乎都没有察觉。
一张纸在他的裁剪下逐渐变了模样，一只以假乱真的蝴蝶逐渐现形。
风雨如晦。
莺儿站在门口，脸色晦暗难明。
“寇辰哥。”
过了许久，眼见一只蝴蝶即将被裁剪完毕，她才开口，喊了一声。
寇辰充耳不闻，细心、甚至可以说细致，当蝴蝶彻底裁剪完，他才放下剪刀。
“莺儿，我现在的技术，应该不比你差多少了吧。”
他没有抬头，似乎手里捏着的蝴蝶剪纸是活物，担心将之弄疼般，动作轻柔，近乎小心翼翼，眼神里的温柔，和他粗犷凶悍的样貌格格不入。
如果金胖子在这看了，铁定咂舌。
莺儿突然出奇的愤怒，一把将纸伞扔在地上。
“寇辰哥，你能不能醒醒！”
声线之大，就像惊雷炸响。
寇辰面不改色，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莺儿饱含痛苦，看着那只栩栩如生的剪纸，似乎是在看一只魔物，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撕碎。
“胡蝶姐已经死了！死了你明白吗！你还要沉沦到什么时候？！”
寇辰神情平静，嘴角上扬，流露出一抹在这种情形看上去十分瘆人的微笑。
“我知道她死了，还是我亲手埋的她。不用你来提醒我。”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莺儿深吸一口气，貌似想将这个男人惊醒，怒声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是死了，无论你再做什么，她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你明白吗！”
看着有些失控的莺儿，寇辰笑容不变，甚至嘴角再度上扬了些。
“你说的很对，人死不能复生，可胡蝶和我说过，人离开这个世界，分为三个阶段，一是肉体上的消亡，二是所有存在的痕迹被抹去，最后，则是被遗忘。”
寇辰笑道：“你看，到目前为止，我们所有人都还记得她，并且记得很清楚，不是吗？”
莺儿目露骇然，满脸难以置信。
“寇辰哥，你是不是疯了？”
“不，我没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寇辰轻轻抚摸着手里那只蝴蝶。
“莺儿，你难道还不明白，疯的是这个村子，而不是我们。”
莺儿眸光剧烈抖动，双手不自觉攥紧，恨声威胁道：“寇辰哥，你如果再这么执迷不悟，我只能把所有事情，告诉我父亲了！”
“哈！”
寇辰不仅没有因此慌张，反而裂开嘴笑了起来。
“莺儿，我做什么，是我的权力，你也是一样。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你父亲，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不会后悔，我绝不会拦着你，也绝不会怪你，相反，我很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听到这，莺儿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慌乱，脸色也人眼可见的白了几分，不假思索驳斥道：“不！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寇辰收敛笑容，安静的看着门口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子。
和面对蝴蝶剪纸时不一样，他此时的温柔，更像是一位兄长看待自己的妹妹。
“莺儿，我很怀念我们小时候的那些日子，多么无忧无虑，那些快乐，我永远不会忘记。”
莺儿似乎也被勾起了儿时快乐的回忆，咬住唇，情之所至，忍不住上前两步，劝说、甚至可以说是祈求道：“寇辰哥，收手好吗？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我们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寇辰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凝望着手里的蝴蝶剪纸，惨然一笑。
“回不去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有令人绝望的效果，莺儿的情绪彻底失控，一直压抑的怨念和嫉妒终于无法克制，嗓音都变得有些尖利。
“一个死人，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吗？！你为她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
霎时间，寇辰的语气骤然低沉，眼中杀机毕露。
“永远不够！”
“那些人全部该死！我要将他们全部杀光！杀光他们！”
此时的寇辰，气质无比阴森，就像一尊活生生的厉鬼！
莺儿似乎被惊住，愣了好一会。
“……然后呢？你杀光他们，又能怎么样？她能活过来吗？不能！你就不考虑自己了吗？”
寇辰抬起头。
“莺儿，你难道还不明白，从她死的那一刻开始，我也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具行尸而已。你现在不懂，以后肯定会懂的……”
寇辰话还没说完，就被莺儿打断。
“不懂的是你！寇辰，你觉得你这样很伟大？这么做，就能够证明你对她的爱？我告诉你，你从来就是个懦夫，从头到尾都是！”
看着声色俱厉的女人，寇辰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没有说话。
莺儿呼吸粗重，和寇辰对视好一会，才逐渐平静下来。
“你最好不要再动那几个外乡人，他们之中有警察，现在他们可能已经开始怀疑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事情真相，谁也救不了你。”
寇辰皱起眉。
“那个男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那是谁？莫非真是胡蝶姐的鬼魂？我了解胡蝶姐，不比你少！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害人？！更何况还是无辜的人！”
寇辰沉默下来。
莺儿走到墙边，拾起那把被风吹开的纸伞，然后转身。
走到门口时，她停顿了一下。
“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你们。”
冷漠的扔下一句，她头也不回，撑伞走进了雨中。
门忘了关。
寒风畅通无阻，漫入屋内。
蝴蝶振翅欲飞。
目送莺儿的身影被雨幕吞没，寇辰收回目光，低下头，眼中浮现一丝迷茫，呢喃道，
“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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