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兜兜转转
也许是血缘的关系，向来怕生的女儿这次反常地躲在玩具堆里观察着这个大胡子搬进来的全部过程，并且连一天都没到，就把“爸爸”挂在了嘴上，不管干什么都要喊着爸爸一起，直到最后玩累了，揪着爸爸的胡子尖儿睡在了那些刀疤里面。
“也许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妈妈新买回来的大玩具吧……”看见女儿那紧紧攥着不撒开的小手，这位忙到后半夜的“好妈妈”，在心中想了这样一个理由，用来掩盖那股油然而生的嫉妒。
整整三天过去，父女间的情感建立得极快，就像这个娃儿是由她爹亲手带大的一样，连保姆都啧啧称奇。其实这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毕竟从小姑娘断奶那天开始，当妈的从来没像这样整日整夜地陪过女儿，否则这么大一摊家业怎么创下？这样优渥的生活条件靠什么维持？
她仍然一次都没问起他这些年的行踪，连保姆都多了一句嘴，旁敲侧击地说：“孩子就这样给个没经验的大粗汉子带着，能行吗？”但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做你该做的，其他的都不必管。”这叫也是过来人的保姆心思复杂地闭了嘴，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多嘴差点丢了饭碗，一边却八卦着这里面的故事一定很劲爆。
直到大雨落下的前一夜，到底两个人还是谈了一次。只不过起头的是当爹的，毕竟自己当年不辞而别，如今身无分文地冒失回来，简直就是人间最糟糕的重逢。可没想到如今自己被收留了吃喝不愁，还凭空多了个亲生的可爱女儿，这样的生活在过去这几年的岁月里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可不管怎么样，是打是骂，是哭是笑，她为什么连个问题都没曾提过？
他是废了很大力气才打听到她的消息的，当听说她白手起家已经做了那么大的老板时，他是不信的，只当是自己寻重了名字，找错了人。但几经周折，在网络上见到了那张已经褪去青涩而变得成熟干练的面孔时，他深呼吸了三次，眼睛也随着闭了又睁开三次，最终才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在外面这些年他学会了不少本领，其中一项就是追踪和寻人。他暗中观察并跟随了她三四天，直到确定了是她没错，才站在了那间高级公寓的大门外面。保安当然不会让一个这样打扮的，瞧起来就不像业主的家伙轻易进去，又是驱赶又是威胁报警的，这逼得他使出了另外的两样本领，所以直到现在，那个可怜的夜班保安还因为巡逻不小心摔到了头，此时还躺在医院的病房里糊里糊涂的，连老婆孩子都认不清。所幸他所在的物业公司是全国十强之一，家大业大完全不在乎给一个工伤的雇员全额报销医疗费这点小事。
当他迈过保安上了楼，鼓起勇气敲响房门的时候，原本只打算与她见一面，也算了了个心结。女人在心里惦念着男人，咬着牙创下一番事业，而男人也是一样，当年不辞而别是含着不少隐情的，这么多年来在外面经历了无数生生死死的考验，也全都是靠着心中牵挂着的那个女孩才挺了过来。
“我……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就是……就是……没什么……”
“嗯，去哄孩子睡觉吧。”
“妮儿早睡熟了。”
“那你也睡吧。”
“你也许没兴趣听，但我还是想说说，有时间吗？”
“改天吧，明天我有个很重要的会。”
“我尽量简短，就几句，可以吗？”
“说罢。”
想到这里，这位女强人长叹一声，将照片放回了相框，又重新把女儿的照片盖在上面。昨夜听他讲起，当年家境贫困的他一心想在郊区买个楼房然后就结婚，但自古京城从不易居，对他这样的寒门学子自然更是不友好，于是没见过太多世面的他，便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套在了杀猪盘里。
他一开始以为凭着自己的脑子，赚一笔就抽身肯定没多大问题，可没过多久，连本儿都赔了进去，那些人威胁他还那笔连本带利足够要了他命的重债，否则不仅要让他生不如死，还要把他的家人、朋友一个个全都牵连进去。
他在一个雨夜不辞而别了，连封信都没留下，而他选择的路与其他躲债的人不同，不仅没有远离，反而主动加入了那个团伙，几乎等于是卖身进去还债。身强力壮的他开始变得不择手段，很快就成为了幕后人手里最得力的催债人。甚至得到了老大的亲口许诺，过了年就把他的债务一笔勾销，叫他做个小合伙人，以后每份收入都给他抽一成。
他是打算忍到那一天，然后拿上几笔钱就跑掉的，反正自己知道些事儿，也不怕他们威胁自己，大不了投案自首，与对方同归于尽就是了。可这样的打算虽好，但命运从来不会按照剧本出牌。他不知道那个老大把这些不义之财都投到了更危险更肮脏的交易中去了，在不久之后，他作为心腹小弟陪着做交易时，眼看着老大被对方黑吃黑给打死了。
老大躺在地上，直到咽气也没吐露出货款藏在哪里。对方抓了他这个“心腹”，逼着他冲着老大的尸体来了几下子，然后就叫他去拿钱，毕竟要命的玩意儿抵在后脑，他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所以因为表现好，而且也算是手上沾了血的，他又糊里糊涂被这些人给裹挟着离开了，一直混迹在南洋。也就是这段时间，他那高材生的脑子得到了长足的培养，学会了许许多多罪犯精通的手艺，同时也免不了在手上留下了一片片无法清除的鲜血。
打手、运货人、杀手、雇佣兵，这些原本只在电影里才见过的职业这几年几乎都被他做了个遍，直到前段时间的一次多国联合清剿行动中，所有攥着他把柄，知道他底细的人巧合地都死在了正义的枪口下，剩下的那些被捕者，不是级别太高的大佬从不在意他，就是基层的小弟高攀不上他。因此，他几经辗转，几乎是舍了大半条命，才终于回到这个当年狼狈离开的地方。
“幸好他回来了，这么大的雨……”揉了揉想得发胀的太阳穴，高跟鞋咔嗒落在了地上，电脑又被从休眠中唤醒了，反正孩子有人照顾就是了，这些工作又摊不到别人头上，她打算今晚就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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