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怒发冲冠
宋逸推开房门，一股清香入鼻，淡雅沁脾，十分好闻。却见房屋内布置素净，一几一塌，一张红鸾香床，还有一梳妆台。几案上放了张古琴，材质厚重，色泽漆亮，做工精细，应是副珍贵的好琴。墙上还挂着四副字画，画工精湛，字迹娟秀，应是出自秦墨鸢自己手笔。
宋逸看着墙上字画，却见东边墙上挂着副丹青，画中明月高悬碧空，朗照古桥之上，一对夫妻携一男一女俩孩童游于桥上，遥指天边，左边题着首诗“十里长街市井连，明月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画风细腻，意境深远，勾绘出了夜幕下扬州美景。
西面墙上也挂着副画，画中几个士卿贵族围一幅画神色或艳羡，或惊叹，画右边题着一首诗：“十年匠心寄帛笺，一朝功成羡满堂。春秋寒暑无人问，怀璧浮名有人妒。”一宋逸赞道：“秦姑娘除了精通音律，书画也是一绝！”
秦墨鸢背对着宋逸正坐在梳妆台前摘除首饰，抬眼看了下墙上字画，谦逊道：“闲来无事，随手涂鸦，让世子见笑了。”
宋逸又转眼看向南面墙上字画，这幅画却很诡异，一群穿着官袍的牛鬼神蛇高举一轴画卷，面目狰狞地笑着，一介落魄书生跪在地上，神色悲愤戚然，手脚都被上了拷链，这幅画却没有提字，宋逸看了之后心里莫名的不舒服，皱眉道：“秦姑娘这幅画又画的是什么，画风好生古怪？”
秦墨鸢淡淡道：“没什么，这世道不就跟画上画的一样吗，鬼神当道，魑魅横行，凡人在他们面前是那么的弱小而无助。”
宋逸以为她是暗指今晚之事，笑道：“纵使鬼神当道，也有我替姑娘斩妖除魔，定不会让姑娘您受半点欺负。”
秦墨鸢透过铜镜看到宋逸士气高涨，边说还边比划着拳脚，不禁莞尔一笑，说道：“傻瓜！还降妖除魔，你当自己是钟馗么？”宋逸见她眉目娇嗔，笑靥如花，心中一动，笑嘻嘻道：“钟馗可没我这般俊郎！”秦墨鸢浅笑不语。
北边墙上还有一副画，画中秋暮萧瑟，枫叶飘零，一女子一袭白衣，独立陌上，任由红叶落满肩头，意境孤寂凄凉，画右上角题了两行诗：“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宋逸看罢，顿生身世浮沉，飘零无依之感，心想：“这一定是秦姑娘感怀自己身世所画的吧。”
宋逸斜依几案，席地而坐，说道：“秦姑娘蕙质兰心，才貌双全，看样子不是出生于小门小户人家，却何以流落此间？”
秦墨鸢摘耳环的手一顿，沉吟了片刻，脸上神色数变，最后只剩一声长叹：“家道中落，无奈辗转风尘。”说着起身轻轻阖上了房门，又走到洗漱盆前洗了条干净毛巾，拧干了水，递给宋逸柔声说道：“世子请。”
“多谢秦姑娘！”宋逸接过毛巾，洗了把脸，擦了擦手，便将毛巾交还给她。
秦墨鸢接过毛巾缓缓走到漱洗盆前，又将毛巾洗净晾好，背对着宋逸缓缓说道：“世子今日慷慨出手，救墨鸢于困境，墨鸢无以为报，唯有……唯有……”说到这里嗓子梗涩，再难说下去，肩膀微微颤抖，攥了攥拳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仰头闭上双眼，伸手缓缓解开衣襟，慢慢褪去上衣，露出了一片雪白香肩。
宋逸大惊，慌忙起身上前，将她褪到一半的上衣快速拢上，面有愠色道：“秦姑娘这是做什么？”
秦墨鸢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滚落，缓缓睁开了眼。
“世子可是嫌弃墨鸢？”秦墨鸢眼底噙泪，转身问道。
宋逸见她胸前淡黄色亵衣外露，不由脸一红，忙闭眼背过身去，正色道：“我视姑娘为知己，姑娘却视我为荀亭之流，实在令本世子心寒！”
秦墨鸢一怔，又听宋逸说道：“姑娘你琴艺高超，才貌双绝，在本世子心中便如高山仰止，在下对你十分敬重，从未有过半点亵渎之想，你还是快把衣服穿上罢！”
秦墨鸢心头一热，自己流落风尘这些年，见得形形色色男子众多，无不是垂涎与自己美色，从未有人说过如此至情至诚的话。她看着眼前这个明媚少年，感觉他浑身都在发着光，这道光照进了她原本灰暗已久的生命里，让她本来冰冷幽暗的心里又有了一丝光亮，一丝温暖。
秦墨鸢擦了擦婆娑的泪眼，整理好衣带，带着几分羞惭道：“世子光风霁月，是墨鸢狭隘了。”
“世子你转过身吧。”秦墨鸢已整理好衣服，见宋逸仍紧闭双眼背对着自己，不禁又好笑又感动。
宋逸睁开半只眼睛，偷偷瞄了一下，见秦墨鸢已穿好衣服，这才转身，又和秦墨鸢艳若桃花的脸庞对上，不由面颊滚烫，耳根子通红，无所适从地看了看四下，干笑道：“嗯……今晚这天气有点闷哈！”
秦墨鸢见他尴尬神情，不禁抿嘴偷笑，说道：“想是世子今晚酒喝多了，有些口干，世子稍坐，墨鸢给你沏茶。”
宋逸依言坐下，秦墨鸢屈膝俯于桌前，素手在茶几上娴熟地拨弄着，为他沏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世子当心烫！”
宋逸接过茶，吹了两下，喝了一口，满意地赞道：“好茶！”侧目瞥见几上那张古琴，一时兴起，伸手在琴弦上拨撩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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