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对薄公堂
北司府衙。
司徒少卿将宋逸、莫离二人带上公堂，冲堂上一府司拱手道：“府司大人，镇北侯世子带到。”
却见堂上一人，身穿紫色蟒袍，头戴展脚幞头，脊梁笔直，正襟危坐，不过二十出头，轮廓刀削一般，鼻梁挺直，眉峰似剑，两眼深晦，本是一副少年俊朗的样子，却偏偏多了两分沉厉；面沉如水，神色庄严，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疏离感。
宋逸扫了他一眼，心内纳罕：“这府司倒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府司都是四五十岁的糟老头，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的。还有这眉宇之间怎这般熟悉，倒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司徒少卿见宋逸怔怔地看着府司，也不跪拜行礼，大声呵斥：“大胆！见了我们府司大人还不下跪行礼？”
宋逸笑道：“本世子虽无官衔在身，却也是堂堂镇北侯世子，又没犯甚么事，凭什么要跪他？”
司徒少卿喝道：“放肆！你可知我们家大人是什么人么？”宋逸轻蔑道：“不就是个三品府司么？”司徒少卿拱手道：“我家大人乃当朝三皇子允王殿下，你见到殿下不该行礼么？”
宋逸心中暗道：“原来他就是允王殿下，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其实宋逸与允王早有交集，若算起来，二人还是儿时故交。
允王母妃林氏本为宫中医女，因魏原帝素有头疾，每逢阴雨天气，便觉头痛，林氏妙手素心便常侍御前。一日夜里，魏原帝吃了点酒，头疾发作，便又传召林氏医治。林氏替他开了药，又帮他按摩头部，疼痛渐渐缓解，魏原帝酒劲上头，又见林氏生得温婉可人，遂临幸了她，从此林氏从医女被荣升为婉嫔。
但林氏出身低微，不似其他妃嫔有显赫家世依托，后宫之中争奇斗艳，新老更替又快，偏偏林氏又是个生性寡淡之人，不似其他嫔妃善于谋划，使尽手段讨好皇上争宠上位。所以等魏原帝新鲜劲过了，便渐渐失宠，这么多年在宫中依然还是个婉嫔，其性又寡淡无争，在魏原帝眼里更好似个透明人儿，连带着三皇子允王也不受重视。
小时候宋逸母亲患有痨疾，宫中其他人都避之不及，只有这婉嫔医者仁心，非但不避讳，还经常过府送些贵重药材，替她诊治。如此一来二往，林婉嫔与宋逸母亲沈清一倒渐渐熟络起来，又因二人性子相投，十分聊得来，最后竟以姐妹相称。
每次来侯府，婉嫔都会将小允王赵捷一块带去，赵捷和宋逸年龄又相仿，虽然赵捷从小便内敛慢热，但宋逸却打小活泼跳脱，很快两人便成了挚友玩伴。小时候，宋逸带赵捷见识不少稀奇物事，玩了不少他在皇宫从未玩过的东西，比如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都令他觉得又新鲜又好玩。
忆起往事，宋逸不由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眼角赵捷坐在公堂之上，威严肃穆，心中顿生隔世之感，自从自己八岁去了苏州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儿时玩伴了，时光荏苒，转瞬已有十一二载。
赵捷也注视着他，嘴角微微含笑，淡然道：“素闻北侯世子年少飞扬，不跪便不跪罢。”话音未落，宋逸突然一揖到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朗声道：“拜见允王殿下。”赵捷忙命他免礼，起身说话。
莫离见宋逸行礼，也跟着叩拜行礼，深感诧异，自己家世子自来不畏权贵，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他不乐意，也未必肯行礼，今日见了这允王怎如此恭敬。
赵捷一拍惊木，高声说道：“传原告工部侍郎荀亭！”堂上两排衙役一顿杀威棒，齐声高喊：“传原告工部侍郎荀亭上堂！”
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儒衫青年搀着一人上了公堂。那人脸上、胳膊、大腿都缠着绷带，走路一瘸一拐，一上公堂便放声大哭：“允王殿下，你要替下官做主啊！下官好惨啊！”说着指着宋逸和莫离道：“都是这俩人……就是他们把下官打成这样的，殿下一定要严惩他们啊！”
宋逸皱眉道：“你哪位啊？”
荀亭气鼓鼓指着自己道：“我！睁大你的狗……”他本要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但瞥了眼高坐公堂之上的赵捷，面色阴沉，威严十足，吓得他忙将“狗”字咽回去，改口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本大人我！”
宋逸故作不识，凑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照他那条断了的胳膊上猛拍一记，恍然道：“哦！原来是你啊！”荀亭闷哼一声，疼得直吸冷气。
一旁莫离瞧见，不禁抿嘴偷笑。
宋逸又一记狠狠拍在他肩膀上，荀亭疼得咬牙，脸色难看至极。宋逸故作惊奇道：“你怎么包成这样了，本世子差点没认出来，谁把你打成这样，告诉本世子，本世子替你讨回公道！”
荀亭忍无可忍，高声怒吼道：“还不是你！姓宋的，你少在这里给我装蒜！既到了这府衙之上，本大人今天就非把你送进大牢不可，让你牢底坐穿，这辈子也休想出来！”
“好！好！好！别激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昂！看你瞎激动个啥呀！”宋逸一边安抚着，一边伸手要去扶他胳膊，摸他鼻梁骨伤处。
荀亭吃过亏，哪里还敢叫他再碰，一步向后蹿开，大喊道：“走开！走开！离我远点！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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