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到了山，其实和山的距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罗文在月光下悠悠前行，抵达在眸中矗立许久的城池时，月儿已经在中天徘徊了有一段时间，逐渐西落。
这是一座很大的城池。真的很大。罗文在很远就望见了它，悠悠到来，却已过了半夜。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方方正正修了四座城门，在罗文这一面，很远就能看到有卫兵倚靠着城门在酣睡。在他们脚边放了一盏灯，微弱的光芒射向很远的地方，灯罩是一种类似水晶的事物，却不像是水晶那般闪闪发光，而是有一种模糊的斑驳感。
这不可真不像话，卫兵怎么能睡着呢？
罗文摇了摇头，没有失礼的吵醒他们，而是找了一段无人的、黑暗的城墙，轻轻飞过了。
入目是林立的房屋，井然有序的排列着，形成数不清的小巷和行路的街道。
小巷总是黑暗的，街道尽头，在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个繁华的地方，唯独那里还有明亮的灯火和人们的喧闹。那里是城池中心的地域。
周围的房屋建材也是千奇百怪，或是土墙，或是木窗，有些人家的门户上还悬挂一片布帘子，就这样做门了。
天还未亮，所以街道上也是无人的冷清。罗文找了一个黑暗的小巷钻进去，倚靠着一户人家，就这样睡了过去。他打算明天好好逛逛，不想再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了。
漫长的旅途，总得有个规划才是。
……
此后数天，罗文就在城中游荡。
他白天穿着华贵的衣服，像个有气质的富商，却游荡在市井中，偶尔会蹲下来同路边的小贩闲聊，询问水果蔬菜的物价，打听城池中心的“富人区”，有时也会在坐在街头巷尾，什么也不做，听人们闲聊整个南国的趣闻。
最喜欢的是在傍晚，在北方的城门口，有几个孩童就住在那里，他们在城外还有几个穿着稍显破旧的小伙伴，夕阳未落的时候，城外的小伙伴就会进城来一起玩闹，向往那些古老的传说故事。有时他们也会聚在一起，却什么也不做，只是相互依偎着，一起看夕阳西下。
夜幕降临的时候，等人们都睡着了，街道上无人而变得冷清，罗文就会停下游荡，随意钻进一个黑暗的小巷，在巷子深处随意枕着一户人家的土墙，就在那里度过漫长的夜晚。
而在西方的城门那边，就在罗文来的方向，那里有个小老头独自经营着一个破旧的书馆。罗文在这里见到了泛滥的纸张和许许多多的旧书。有一本书的书页是用最洁白的宣纸装订的，上面是些顽皮孩童天真的涂鸦。听小老头说，这本书是从城池中心的富人区流出来的。不像是书馆中其它的书籍那样又旧又破，有些还缺了页数，它完整无缺，且用的纸张选料最好、最洁白，和小老头书馆中其它书页泛黄的旧书完全迥异。小老头很宝贝它，宝贝到舍不得抚摸它，甚至要把它锁起来，锁在一个类似水晶又斑驳的透明盒子里，罗文现在已知道了——这叫做玻璃。
而在玻璃盒子外，还有一个木箱，上面挂了一把生锈的大锁——这锁每年都换。小老头每天也会将抹布打湿又扭干，轻轻地擦拭这把大锁。
书馆中不卖书，但是可以借阅，一枚银币就可以管上俩月，一次只能带走一本，留下住处，写上书号和名字，若是看完了，可以随时来更换下一本。
但这条规则只是针对借阅而已。
罗文识字，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记下很多字。可鳞人村落内的古籍其实很少，大部分都在村里的医师那里，上面也不是一些有趣的、完整的传说故事，也就不怎么看。
所以他很喜欢小老头的书馆。在他看来，这里有完整的世界，这些世界都被写在了书中。
罗文有钱，却不喜欢给钱。至少在小老头这里，他不喜欢给钱。他喜欢在太阳大的时候走进小老头的书馆，拿起一本书厚着脸皮蹲在一个角落里翻阅，爱看一些地理上的民俗和趣闻。
他身上的衣服很是华贵，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小老头还有些不适应。
但只过了几天，小老头就探清了底细，罗文来的时候，他会一边翻着白银一边从屁股底下递出他常坐的小板凳，有时还会嘟囔几句：“你身上的皮到底有什么用？既满足不了你的虚荣也带不来一个富家的小姐。别做梦了，我们都要脚踏实地。”或是说：“你还留着那身皮啊！你的书真是白看了！白看了！”
罗文很喜欢他。
听人说，小老头年轻的时候是个学者，也曾游历过千国，孤身闯荡北方蛮荒的风雪。
听人说，小老头年轻时候还是个鞋匠，有一个小女孩作发小。
听人说，他们后来都长大了，青涩的女孩去了富人区。
听人说，鞋匠年轻的时候爱钱，为人总是斤斤计较，后来他就去了北方的蛮荒，想要挣一笔大钱。那一去就是许多年了，成了一个小老头。回来的时候穿的还是普通，不比寻常的鞋匠穿着要好。赶了一辆破旧的马车，上面没有财货，只有几块干粮和堆满的破旧书籍。
听人说，小老头活的蛮失败的。
但他的收藏着实不少。都是些有用且有趣的书籍，其中还掺杂了好几本小老头自己的手记，所见所闻，都在上面。
正午十分，小老头上街买饼子去了，罗文还在看书。
他看的这本书已经很破旧了，据小老头自己所说，这本书的作者大概是城中的人吧，闲来无事，胡编了些臆想。臆想是填不饱肚子的，所以几经辗转，这本书还是被小老头收下了。
今天是罗文第一次翻阅这本书，只是打算胡乱翻翻，过一过就好。
据小老头介绍，这本书是仿照日记的形式写就，虽然受题材限制，但想象力却很丰富。
罗文翻开它，开篇的第一段话就把他震得不轻。
上面写道：
“大灭绝早已结束了，距今我已忘记过了多久。所以第一纪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也许没有人知道。
“我探究这一谜题，穷尽一生都想要解开它，这真是不可能完成的妄想。
“连那个高高在上的王都不知道，我诞生如此晚，又怎能有幸明白这世界的来历呢？
“我想是该放弃了。嗯，也许不是放弃，而是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反正我的时间还长呢。
“恰好龙君统一了文字和语言，这真是个天才的想法。他想要做什么？他是要所有种族的人都在一起交流吗？为什么？
“我想，这一伟大时刻，应该记录下来。就用这统一后的文字。
“我有预感，这一刻，一定会是伟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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