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把我母亲对我的问候转达给我,他为了这个目的在动身以前特地访问了她。她迫不得已带着几分难为情的神气向这位邻居坦白承认,她连我现在何处,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都说不准;但她因此却更渴望得到我的消息。我却感到和她一样狼狈,不敢多问她的情况,因为那样一来,就暴露出我对她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但我并没有把自己的迫切需要遏制多久,接着就热心地问起我想要知道的情况来了。
“好吧,我们还要畅谈一切呢,”我的同乡更加注意地瞅着我说,“您的相貌也确实有了相当的变化。太太,你说是不是啊?你从前不是也认识这位亨利先生吗?”
“我觉得我还想得起来,虽然当时我还是个小学生!”她回答说,而她那发育成熟的妇女形象对我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在这同时,我还觉察到,她拿眼打量了一下我的不太体面的服装,这套服装既不新,也不能说保存得很好。我第一次由于衣服穿得坏而自惭形秽;我的同乡问了我一下,我们要不要上楼到我的住所去看一看,我就更加狼狈了。幸亏死人的事我可以拿来做借口,推辞说那里现在不像个招待客人的地方,我自己因为这个缘故到外边来了。
“那么我们可以请您和我们一起玩一天吗?我们昨天就来到了这里,可是我忙着办理了一些事务。明天一早我们就继续旅行去了,所以您和我们在一起玩浪费不了您很多的时间,因为我们是决不想耽误您的工作的!”
这位善良的同乡绝想不到,他这番话使我心里多么难受;不过,我还是向他保证,这不会耽误我的工作,我也并不是勤奋得要命。接着我就领着这一对旅行的夫妇这儿那儿地游玩了几个钟头,然后就和他们二人一起到他们住的那个普通的、朴实无华的旅馆里,和他们同吃午饭。我好久以来就感到没有机会用家乡的方言来谈老早就熟悉的事情,现在得到了这样的机会,一瓶莱茵河流域所产的好葡萄酒又散发着香味,所以更容易忘掉自己目前的情况。这一对夫妇举止安详和蔼,在人前没有任何亲密温存的表示透露出他俩是在新婚状态,这就使得我心情更加舒畅,这种舒畅的心情对我来说好像是闷热欲雨、阴云密布的天空暂时透出一缕阳光似的。
当我的同乡要了第二瓶酒,别的顾客都已离开了客饭餐桌时,年轻的太太也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说她想要休息一下。我们二人却更加健谈了,后来这位善良的邻居中断了自己的话,努力去找一些话来表明他的一番好意,然后说道:
“雷先生,不瞒您说,您母亲非常需要您回去,我劝您尽快地回到家里,因为这位勇敢的太太虽然想把最深的苦衷和对您的渴想憋在心里不说,但我们却看得清楚,她因为这个越来越憔悴,不论白天黑夜除了这个什么事都不在她心上。我不知道,我的看法是否错误,但我确实觉得,您的境况似乎不太好,我认为,您正处在形形色色的艺术家先生们为了使自己的奋斗最后获得成名成家的结果而必须经历的那个阶段。可是一切都有限度啊!您应该间断一下,回家去看一看,即使您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到家乡。事情常常可以从一个新的侧面来观察,把它抓住嘛。”
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和我碰了碰杯,为家乡的繁荣和母亲的健康干了一杯,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咱们城里消息传遍了,都知道您母亲在您身上花费了相当多的钱,弄得自己的生活费大大地削减了。有些多嘴而又不懂事的婆娘,还有这一类的男人,竟敢厚着脸皮,不仅背地里对她严加指责,而且未经问及他们的意见,他们就胆敢当面告诉她,说她做得不对,说她既没把儿子照顾好,又太自高自大。凡是了解这位太太的人,都知道实际情形绝不是这样。但是这些愚蠢的闲话却把她完全吓住了,她几乎不和任何人见面,就这样一直过着孤独的、克己的生活。
“她整天坐在窗子旁边纺线,成年累月地纺下去,仿佛需要给七个女儿准备嫁妆似的,照她所说的,这样做是为了在这期间能够积累一些,让儿子自己一辈子以及他的全家都有足够的亚麻布来用。看来,她似乎相信,把她每年让人家给她织成的白布储存起来,这些白布就会像撒开的罗网似的,把她的幸福引来,然后再通过干练的家政管理加以充实,这就像学者和作家们看到一帖纸张就不觉技痒起来,想在上面写下一篇优秀的作品,或者画家们看到绷在画架子上的画布,就不觉技痒起来,想在上面画一幅画的情形一样。”
听到这位干练的演说家说出最后这个譬喻,我脸上不由得现出苦笑的表情。他大概认为这种表情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就接着说:
“您母亲有时手托住腮,让头部不至于劳累,以这种姿势目不转睛地眺望着田野,她的视线掠过一个一个的屋顶,或者指向云里。可是一到黄昏时候,她就让纺车的轮子停止转动,自己在黑洞洞的房间里坐着不动,也不点灯;月光或者外来的灯光一照到她的窗子上,人们就准能看到她临窗独坐的身影,因为她总是以同样的姿态眺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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