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梧站在饭店门口,看见里面柜台上点头算账的某个身影,心里是一阵恼火。
她不是冲动的人,可曼卿是她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她的痛苦,她都看在眼里。
如今曼卿醉生梦死,不知世事,始作俑者倒是笑脸迎来送往,不受影响。
“徐志远。”宋栖梧站在柜台前,冷声喊了一句。
徐志远从账本上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是一热。
宋栖梧打了一个巴掌还不够,还待在打,就被徐志远捉住了手腕。
“宋小姐,请你自重,好歹这也是公众场合。”
对方一脸的正义神圣不可侵犯,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倒像是宋栖梧无理取闹了。
“徐志远,你的确是混蛋,铁石心肠,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宋栖梧顺手砸了桌子上的一个茶壶,挣脱了手腕扬长而去,周围有人认出了宋栖梧,有些指指点点,宋栖梧也浑然不觉。
出了饭店的大门,宋栖梧深吸了一口气,抖了抖发麻的手腕。
这种快意恩仇的感觉,真他娘的太爽了,像这种混蛋,有时候和他们讲道理,还不如一个拳头来的管用。
这话是沈朔言告诉她的,她的拳头虽然不够厉害,可这一巴掌,她也是抡足了力气打的。
瞅着刚刚徐志远的反应,不肿个一两天也是消不下去的。
宋栖梧一面叹息着自己的粗鲁野蛮,一面又心头畅快的走着,就这样,到了宋家。
她先是去了大嫂的房间里看了看,给了她一瓶抗菌药,说了两句话,才到了宋儒言的书房里。
父亲正在临摹一副风景画,宋栖梧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候,直到宋儒言落笔了之后,她才上前去看。
“父亲,虽说女儿不懂画画,可是这画放眼一看,简直是真实无比啊,不知你画的,是哪里的景色啊?”
宋栖梧自幼对于这些就不上心,说一句也不懂画画,绝对不是客套话。
宋儒言被她的耍宝逗笑了。
“少贫嘴,这黄鹤楼你都去了多少次了,还来问我。”
宋栖梧了然的扶了父亲去了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知道知道,您不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我母亲嘛,每年都要去一趟,还嫌不够,咱家里画的黄鹤楼,都快有二十多副了吧。”
宋儒言不理会小女儿的打趣,只坐在椅子上,任由宋栖梧给他捏肩。
“你把南京的茶庄给卖了,为父并没有异议,只是你从回来,就一直忧心忡忡,绝不单单只是因为你大嫂的病。
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为人父母者,怎么会看不清楚自己的女儿,宋栖梧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坦然相告。
“父亲,茶庄卖给了肖家,我只收了两万两,你都不好奇原因吗。”
正经的茶庄,加上那么一大片地,还有茶技,她只收取两万两,这在茶商生意上,几乎没有先例。
虽然对外宣称,南京的庄子卖了十几万大洋,其实是为了迷惑别人。
可事实上,宋栖梧只是收下了肖楠略作补偿的两万块存票。
“父亲,这是存票,我没有充公。”宋栖梧将一张存票递给了宋儒言。
后者沉默着,接过了银票,没有说话。
“父亲,你就是没有猜中,心里其实也应该有数了吧。
我将庄子卖给的,是共产党。”
宋栖梧突然走到宋儒言的面前,双膝一弯,就跪在了宋儒言的面前。
“父亲,女儿不孝,给家里惹麻烦了。”
现在是多事之秋,有多少人闻共既躲,偏宋栖梧还往枪口上撞。
若是被逮到,可是要连累满门的!
宋儒言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听不出喜怒。
“既然知道是麻烦,为何还要去做。”
“栖梧,爹只是一个生意人,国家大事我不懂,也不想懂。
你大哥,就是被这个原因,给害死的。
你现在又这样做,你告诉爹,你们究竟都是怎么想的,难道要让爹膝下再无一子一女,才算高兴吗。”
宋栖梧跪在地上,咬着唇一声不吭。
她明白,此刻的父亲,不仅仅是在问她,也是再问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宋启瑜。
他若是真的不想同意,宋栖梧给他打开电报,询问是否可以的时候,他就会断然拒绝,而不是任由女儿去做主。
他现在,只是在向女儿,询问着自己心里的疑惑。
他不懂,因为所谓的共和,已经有无数的年轻人为之付出了生命,那群年轻人也有父母孩子,怎么能这么不爱惜生命呢。
“父亲,他们是在为中国人民找出路啊!
我这次去南京,才知道这些年,不仅仅是在政治上,军事上,我们受到了列强的压制,连经济上,我们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宋栖梧将柳万钧家里的事情一一说来,说到柳万钧一把火烧去了自家传承百年的茶庄,并且死在那里时,宋儒言甚至都留出了眼泪。
“父亲,政治上我也不懂,但是中国若是站不起来,我们就永远没法子安心生活。”
宋栖梧低着头,还是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父亲,女儿已经为家里惹了麻烦,若有一日事情败露,咱们全家都会不保。
女儿准备卖掉产业,送你和嫂嫂侄子出国,去新加坡,那里华人很多,你们的生活不是问题。
父亲,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国土,可嫂嫂身体状况不好,子谦年幼,还需要你撑一把手啊。”
宋栖梧苦苦劝着父亲下结论,宋儒言却品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劲。
“栖梧,你的意思是,你不随我们出国?”
宋栖梧默然了一会儿,道。
“是!父亲,我不出国,我要留下来,亲眼看看中国站起来,替大哥亲眼看见。”
宋启瑜的过世,是宋家不可遮盖的伤疤,父女二人心里都明白,这件事对于彼此的伤害。
现在,宋栖梧不加掩饰的说出了,她的想法。
宋启瑜既然是为了共和制度而惨遭迫害,那宋栖梧就来替他看看,这片星星之火,可否有一日,能够成为燎原之势。
“栖梧,你是一个女孩子,绝对不能留下。
为父已经年老,担不起什么重任,照顾子谦的任务,应当交在你的手里。”
宋栖梧早就预料到了老父会拒绝,所以提前想好了对策。
“父亲,我都二十多了,您还不准备给我说亲事呢?
我可不想嫁给外国人,您还是抓紧时间,帮我安排相亲吧,家世不重要,只要人品好就行了。”
宋儒言瞪大了眼睛,哑然道。
“相亲?你不是有男朋友了?上个月你生病,掌柜的发电报,都和我说了,还是个军人,长得很俊俏。”
宋栖梧也瞪大了眼睛,她绝对没想到,掌柜的那么大年纪了,居然还那么八卦。
她什么时候说过,沈朔言是自己男朋友了?
“那是掌柜看错了,我们只是顺路碰见,萍水相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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