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陆去请安时怕成泽到处皮顽，如今他们不住在这园子里头，母亲也不在，这成泽若是被逮住了不定要怎么脱层皮，又怕嘱咐他站不住，只好给他派些事情做，叫他去东院里替成陆拿书，只是成陆被老太太留了好些时候一直没过来，他记着成陆地话不许到处跑，便绕着院里眀池捞里头的鱼玩打发时间，正蹲在假山底下趴着，却听见门口院子门口的甬道里有动静，成泽自然闲不住赶紧起来，隔着假山就瞧见了何心慈母子。
成泽打小就被收进成家，进了成园后就满园子乱窜，吴美云也不管他，这成家上上下下哪里有他不认识的人，但是这两个却是他还不熟地。瞧着穿的衣服也不像是丫头，眼珠子一溜，成泽立马就想到了那个什么新夫人，虽说只是远远地瞧过，不过看那样子多半就是了。
何心慈也不是头一次从东院边上路过了，今日因急着要去见老太太晚了些，不知怎么的起了心思想从东院抄个近路过去，却被丫头给阻了。
“姨娘，那儿是夫人的东院，老太太说了不许随便进去，叫封着等夫人回来呢。”
何心慈也不知道被那句话刺激到了，反手对着丫头就是一个耳光，吓地丫头直哭。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什么她的院子去不得，我算什么东西，这本就该是我的。”何心慈拉着成海就要往里走，成海却有些怕，不动。
“连你也不听我的话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今日这副少爷样是怎么来的。”
两人一扭一扭地样子成泽怎么看都不痛快，这还想往院子里头进来了，这地方可是他的地盘，便是少爷夫人此时不在园中，又岂能叫这个人进来，成泽左瞧又看，顺手捡起小石子就往底下丢，谁知原本只是想吓吓他们，却真的丢到了成海头上，吓得他一股脑儿地拿着书往门口飞奔。
成海“呀”地一声，何心慈赶紧捧着他的头仔细看，还好只是擦过，也没破点皮。何心慈一扭头便是恶狠狠地瞧着院子里头，硬拉着成海一路往里冲，成泽的身影从角门一闪没了影子，何心慈便一路跟到门口，就在那儿看见了成陆。
这也是成海第一次瞧见成陆。明明都是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他却生生地自觉比成陆低了一等；明明是成陆站在门外，他站在门内，他却觉得自己才像是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成陆向门口的每一个人道别，而后上了马车走远，他们躲在人群的后头，只有他瞧见了成陆，成陆却没瞧见他。
“原来是他指使的，我当她有多大的心性，走的这么爽快，背地里想着害我们母子？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给我等着瞧，这夫人的位置迟早是我的，成家的少当家也是你的，什么地方我进不去的。”
成海目送着成陆远去没听到母亲的话，他听到成老太太叫成陆阿陆，叫他成海，他原总是不明白这叫着有什么不一样，如今却有些明白了，老太太叫他阿陆因为他是阿陆，叫自己成海确是因为自己姓成，阿海什么都不算。
“少爷你放心，我打的可不重，我还瞧见他们往里头冲了呢，我捡的石头就这么小。”成泽生怕成陆不相信，指着自己的小指甲盖示意给他看，“真的就这么小。”
“下回别这么干了，我叫你拿的书呢？”
成泽把手上拿的给他，又从衣服堆里抖落出基本，身后又摸出两本折了的，成陆是看的目瞪口呆。他将散落的《海国图志》收拾起来，在颠簸的马车里翻起了书。
“少爷你要这书看什么，太太叫你念的洋文你可念好了？”
成泽说起这个就叫成陆来气，妈叫他和成泽一起念那洋文，成泽倒好，成日里瞎跑，一个洋文颠来倒去地能背个五六遍背不下来，还要醒他，成陆一脸嫌弃，成泽却好意思地笑笑。
“我都不知道太太叫我念洋文做什么，你是少爷以后干大事自然用得着，我念那洋文做什么？还不如送我去武馆，以后等我大了就不给你当书童，给你当打手，指哪儿打哪儿。”
成陆气的直摇头，骂他没出息，难怪凤三叫看新书，若是以后碰了面他跟成泽似的说出这样的话还不得被他笑话。他刚翻了两页书，突然马车急停了下来，惊心动魄地差点没把成陆摔出去。
外头传来大马急切的声音：
“少爷没事吧。”
帘子被掀开，大马的脸探进来伸手要将他拉出来查看，成陆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问起外头的情况，大马把他上下检查了遍，没见他受点伤才放心，听成陆这么一问又探着头往远处看，大马是看惯了成陆的，一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又要去看，赶紧拉住，又说些离洋人近了染病的话吓他，成陆偏是不听。
“先生说了，洋人就是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哪里染病乱说，快点放我下去。”
大马还是不动，成陆又推他放了话只瞧一瞧，好说歹说只差在地上打滚，大马只好答应他，但死活拉着他不许靠近，也不许下马车，就远远地将马车停在边上往往外看，恰好是在码头边上。往来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争执的仿佛是个洋人和黄包车夫，也不知道在争些什么，黄包车夫拦着洋人不肯让他走，洋人也不理他，用洋文又叫着什么人，而后就来了两个穿一样制服的洋人不由分说的就把黄包车夫给带走。又操着不熟练的话将周围哄闹看的人也都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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