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云在成园之时成陆并未见闻，自然也对成海母子无甚知道的，对父母之事，多半还是怪责父亲，只看成海不过是个略内向些的少年，又有血脉之亲存了亲近之心。金凌这么一说，他却也只是这么一听，并未将言语放在心上，谁知没过几日竟真被金凌说中了。
成陆如往日一般由何妈妈领着几个小子送到金府，还未上一会儿课却听外头有吵嚷的声音，里头坐的这些个少年公子正是爱凑热闹的年纪，一听这响动，各个如坐针毡地挪，也有几个在外候的聪明小子，不用吩咐就跑出去打听，隔着门帘成陆就瞧见门外的小子少了几个，都不用细想，成泽必然是其中那个跑得最快没影的。
这上头教书翰林先生去也是个趣人，约莫是真的去留过洋的，到底和那些一味叫你念书的老迂腐不一样，见他们这幅样子，自个儿先端了茶说累了要歇一刻，底下的小子哪个不乐意了连连应和，一旁监课的只好松口敲了铛放他们出去。
这下可好，一群人乌泱乌泱的就往外去，这金家是什么地方，外头岂容一般人胡乱闹的，若是能闹，必然是有些精彩的，要么人，要么事儿，总归是一个字：趣。
有金凌这么一个爱热闹的“百事通”在身边也由不得成陆做什么去不去的决定，还没放下书就被他拖着往外走，换了平日，成陆也是爱跟着去看些热闹，今日却有些犹豫，只因——成海未到。
这平日里成海也是早早到学堂之人，因先生夸一句他便日日风雨无阻，今日他不但迟了，还迟了这许多时间，这会子又听外头闹腾，他就有些担心与成海有关，这倒不是成陆作态，而是这学堂里就是这么个回事，家里头大人什么样，他们也是什么样子。成园的事情早在整个宁波府传了开去，外头人不知道内情自然随意编排，身份摆在那里无人说成陆什么，只好说成海母子，便越发地将他们妖魔化，连狐仙之类的话也有的，因此这些公子便有样子学样子，也不与成海往来，非但如此还要打着成陆的名号寻他些间隙。成陆也多次驳他们，只是他越驳，他们眀里不闹腾又暗着来，索性不理不睬，他们还好些，没了趣也不再扰成海。
也不知是不是兄弟间就有那么些个感应，今日外头这闹腾，还就偏偏与成海有关，他被金凌拖着一渠道门口就见到了成海，他正与那状元楼的少东家名叫贺东来的站在一处，俩人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走进了些，才渐渐听到话语，都是贺东来的叫骂：
“你们这起子狗东西，欺负你们家少爷呢，嗯？这破马车怎么弄来的也到爷爷面前，这身衣服你们赔得起吗你们？”
成陆这才注意到贺东来身上的衣服，只是也不如他说的那般夸张，不过是长褂下摆、鞋面上沾了些泥点子，倒是这地上跪着的几个小子浑身上下没点干净的，在看旁边站着的成海，也是一身的泥污，倒是他身边的成家小子还好些，只弄了个上半身泥点。他想着上前去劝阻，又想到是在金家门口，于是推了把身旁的金凌，他会意往前，顺手招了几个丫头跟着过去，拉着贺东来不叫他再对下人动手动脚的。
“东来你这是从哪个泥潭子里来的。”
“哎哟，怎么把你们都给惊出来了。”
贺东来一回头才瞧见后头的这些人，忙告了罪：
“这可是扰了你们读书不成，都怪这些狗东西，出门也不知道查看，半路上车轱辘也不知怎么地卡到了泥坑里，半天没出来，你瞧瞧我身上这衣服，若不是成海兄恰好路过，可不知今日还要在那西街停多久。”
西街？这西街可是出了名的风月场所，贺东来向来爱那些乐、舞的，他去也是常事，偶然他们一起子去哄热闹也有的，只是成海，他怎么会从那儿路过，这成园就在边上。
“成海哥哥怎么会从西街路过？”
包倍光也是奇怪，偷偷跟着在成陆旁边耳语。
“大概有什么事情从那儿路过。”成陆嘴上替成陆这么说了句话，心中未必没有这一问。那边问清了缘由贺东来、成海跟着金家的丫头进了府里去换身衣服，旁的人见没有多的热闹可看，不过是贺东来自己叫喊也回了学堂里边。
成陆正要回，以转头偏瞧见成泽那猴偷偷跟在贺家人后头也要进去，一声喝将他叫了回来。
“你怎么回事？”
成泽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这不是一身泥怕少爷你看见了又说我，正打算偷偷跟进去也换个衣服再出来。”
成陆皱眉又问他这一身泥是哪来的，成泽自然是恨不得手舞足蹈地大说特说，他如何到外头凑热闹，这贺东来可是一路从哪儿骂过来的，自己如何被算计踩了一坑泥巴。
成陆听完就笑他：
“算计？我看你是眼睛长到脑袋顶上去了才没瞧见，要不怎么偏你这样，成海那两个小子怎么就没踩着。”
成泽听完还不服气，哼哼着将锅推到他们身上：
“我也正纳了闷，难道他们的眼睛都长到脚上的，怎么他们就踩不进那儿，那泥坑真是一点看不出来，定是那个算计我的做陷阱呢。”
说话的无心，听了的倒有意，成陆打发人带成泽去换衣服，却将他方才所说又想了一回，可算是桩怪事了，仿佛都赶了巧地偏碰到到一起去。只是左右今日之事于成海而言左右是桩好事，就看这之后成海便与贺东来作了往来的交情便可知。
只是...
“你这哥哥，难不成是我看走眼了？”
金凌一贯都不爱与成海往来的，便是这些日子贺东来一伙人纳了成海进去他也不去言语，只是今日却不知怎么地也说起了成海。
“噢？”
“我与贺东来他们认识地日子也不算短，贺东来这人最是看中什么身份的，你看他平日不是独独与我们一块儿，脾性也不算好，上回的事儿之后他就与你那哥哥一日塞一日地好，若不是成海此人有些计较便真是个好性情地才能容贺东来了。”
这么一说，成陆倒还真被点到了。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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