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钱盛此人是内心里不曾有一丝妄动之人任凭成陆如何说也不心动，只是他并非是这样的人，因而得了成陆这一番话自觉满溢知遇之恩不知入会发挥，心里一边受愧疚一边又受恩的来回反复煎熬，其中酸楚感动五味杂陈只有他自己能够知道了。
正值此之时，听外头一阵楼梯上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来人跑得很是急，冲到了成陆他们在的这间屋子外停了脚步声，又是一阵“笃笃笃”地敲门音，一齐响的还要成泽的唤声：
“少爷少爷。”
钱盛被这声音惊起，收敛心中那许多想说未说的话，此刻眼下正是还有要紧事的，断不能叫他在这儿磨蹭浪费时间，他即向成陆告了辞，将那举证之物一应叫成陆边上，又去开门和门外的成泽二人一进一出，自然是没摆出多少动静来的，不过如往常偶然间来一般，说着未见赵掌柜改日再来地又走了。
成泽将成园中听的壁角也说与成陆听，绘声绘色的好不形象：
“我并未亲眼见赵掌柜出来的，只是听到里头吩咐备车，成管家又出来了，我估摸着大约老爷也要过来的，因而赶紧跑来说了，怕是晚了要撞上老爷的，少爷我们如何做？”
“他们二人若是一齐来了才更好，只是他若是与赵壶一齐来了，岂非是要将事情闹大的意思，依钱盛所说不过是件并不十分大的过错，不至于找他一丝情面也不留罢。”成陆略沉吟的将自己所思一番话摆了出来。
“这倒未必，或者正是成荣浩要帮赵掌柜，所以特意来，为的就是替他肃清这里头不听话的那几只狐狸，这事儿有了第一回难保没有第二回的，既然能到赵壶头上来便是这里赵壶镇不住这些人了，自然要他来出马。”吴停云冷着脸分析了另一番因由与他们。
成陆虽脸上并没有神色之变的，心下也是对吴停云这番话有几分认，不论是哪个因由眼下光是他们想也是无用，只要他们定下了心想要如何做，便不管成荣浩要如何，他们都有可随机应变的，今日定然是要抓着将事情闹大了赶赵壶下位置如此一气而成方是。
成陆几人约估着成泽说的时间往楼下去，果然是那机灵人做出来的，刚到楼梯一半之处，门外进来的正是他们说了许久的赵壶此人，许是成陆知晓他一早在成荣浩那儿吃了一顿嘴过来，怎么瞧这赵壶都觉着不复前些日子那神采模样，躬背进来又看着外头并未直接到里头。
“成荣浩在他身后。”吴停云在成陆身旁耳语一句。
成陆微不可见地清点了头，提了一口中气，且等着他身后那人方才露了衣裳下摆一角，提起手里才从钱盛那儿得的举证之物明晃晃地砸到脚边。
“赵壶！看看你做的好事！”
若是换了往日的赵壶定然还与成陆有一番言语来回，只是眼下一来他方从成园被说了一通来，二来确实此事是他做的错处不能辩嘴，最要紧的还是因着成荣浩正站在他的身后，成荣浩且不说话的，他哪里敢有回嘴少东家的事情。
赵壶身后那人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发作惊吓，另一只脚迈了一半的步子又收回去顿了，接着是一双手，而后又是身子，成荣浩弯腰将地上这本吓他的凶器拾了起来，只是他并没有看，光看方才那一声喊又是这玩意的，他不翻开看也知道里头是些什么——赵壶早在成园交代地一清二楚。
成陆这才作一副反受惊吓的样子匆匆到了门前，正要说什么的，见是成荣浩一脸的戏做的更足了：
“不知是父亲到了，方才气急了一时莽撞，还请父亲见谅。”成陆客气地说着这话，又向成荣浩端正的弯腰拘礼，再抬头起来又是一副客套的笑容模样。方才那声喝已将屋子里其他伙计的眼神都吸引了过来，东家与少东家同时在这儿现了身还是他们第一回见的，虽也不敢抬头看着，只是好奇打量地眼神是避免不了的，一边里伸长耳朵听着，一边里还要理那些跑街的，动作也慢上了许多。更莫说那些跑街来的人，往日里听成园中的人不过是只知道个名号，哪里见过真人的，这会子还不各个瞧真身的，那伙计动作慢，这跑街的动作也是更慢，全等着看这两父子。
成荣浩今日着一身黑色长褂，若是配上一副脸黑的模样怕是这些好事的便能说出一本书，当着这众人的面自然还是要和气，只是也不能落了当家的气场，不过是略一颔首当接过成陆的话：
“你今日倒是也在这儿了，上去说吧。”成荣浩边说着这话率先开拔往楼上去，成陆自然该跟上，只是见他赵壶却又停在原地不动了，哪里能放过他的。
“赵掌柜，念着往日你对我多有照顾和多年在成家的付出今日这账上的事我本该偏袒一分你，只是既然父亲来了必然要他做主，他最是明理严正的，倒不像我涉世不够怕有冤枉你的地方，若是这事坐实了父亲要惩你你也得受着，自个儿做下的事得自个儿承担后果的。”成陆这一番话讲的义正言辞却又暧昧隐晦，叫那些伸长耳朵的好事之徒听得一清二楚，这传闻之事要传的十分真最要紧的是给他们添油加醋的地步，不出半日，必然外头大街小巷都传了赵壶账上有问题一事，成家是做买卖的，这信誉最是重要，若是风言风语在外头盛了，必然不敢重用了，只是成陆这一番话却又把成荣浩择地清清楚楚，叫他丝毫没有发挥的余地。
成荣浩自然也是听清了这话的，成陆说话间将他自己摆到个全然无能的地方，叫旁的人听着倒是赵壶故意仗着这少东家不省事的欺上瞒下，实在可恶。他回头又看成陆，他脸上还是一副十足客气的笑容，与成荣浩视线一对，还做出并不十分懂的模样，成荣浩忍不住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个儿子，想要看透他这副笑后头藏着的脸，成陆也并不畏惧，神色丝毫未变，全然不是当年那个在南院书房里因着读不出书来被成荣浩吓地不敢抬头的样子，从前只敢在成荣浩面前弓背垂身的娃儿，如今也是敢抬头正看着他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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