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叁号仓库”外，今夜是此地无动静的一夜。他没有在正门那儿停下脚步，而是沿着外边摸到了角落，正是成荣裕那回瞧见的地方，钱文在从天窗查探里头的情形之时发现了这么个地方，最是隐蔽的好地方，他轻手轻脚地搬动草垛，打探里边的情况，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然回到了正门之处。
而这一切都叫他身后跟着的几人看得一清二楚。
“去告诉三爷。”
伴随着极低的喃语，其中一人快速地离开了此地，余下几人在说话之人的指挥下又往几个地方散去，对钱文呈包围之势。
而钱文毫无察觉，开始对“三号仓库”的大门开始动手，在此一时，他表现出了足够的谨慎，朝四周探看梭视，从怀中摸出了东西，而后便能听见依稀的锁链的窸窣响动声。钱文很小心地将门上锁链的声音降到最低。
包围着他的人只能见那门已然被悄悄拉开了一条缝，而就在这一时间，方才离去的人也终于回来，他胸膛起伏，以手压着急切的气息，带来了这些人等待的消息：
“三爷说不动看着。”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钱文已然进入到了三号仓库里头。外边的人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等着看他能从里边带出什么东西来，而进了里头的钱文，却——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静静地倚在门后，在外头看不见的地方躲着，两眼如同外头看着他的那些人一般紧盯着外头，仿佛事一场无声的对峙，内外都在等，却谁都没有响动。
随着时间的静静流逝，钱文并没有听到外头有任何的动静，他才动了起来。怀中一战微弱的煤油灯将微弱的火光隔绝在玻璃罩之内，即便是有这样的隔离，钱文也不敢将这灯离装着货物的木柜太近，钱文将煤油灯远远地摆正空旷的正中。
钱文深呼吸几口气，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开始了他重复了无数次的行为，他一手压着木柜上，以后以极快的速度将尖利的撬棍伸进木柜的缝隙，力道准确，速度极快，同他练习了这许多次一般，木柜发出脆响，缝隙变大。方才还一直警惕声响的钱文此时仿佛浑然忘却了此事，只是一味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他照着自己连日来的观察，摸了几个箱子开，迅速查看完毕又将这些木箱一一钉了回去，他还想着要将底下的箱子也打开来，只是这实非他一人之力能够完成，钱文也只得放弃。
他在里头才觉得没多久，直到看到煤油灯底下的煤油已然见了底才察觉这时间竟已过去了近一个半时辰，钱文的动作突然又静了下来，他蹲下来在袖口摸出来的纸上写写画画，又是耗费了许多时候，才举着煤油灯在周围扫视一圈，将灯灭了，小心地那棉布裹了放进怀中，又是一副空手的模样往门口摸去。
外头等候的人等了这许多时候，又是最犯困的时候，眼见着就要松懈下来，一见有头在们那儿露了出来便立刻打起了精神，炯炯有神地盯着从仓库里摸出来的人。
只是这左看又看，这人确是空手出来的。钱文像是特地为叫人看清似的，又在门口逗留了一阵，为着探听周围的动静，随后便又趁着夜色匆匆离去，直等他离去一炷香之后，成荣裕的人才摸出来凑在了一处，几人皆是摇头，而后其中领头之人又将眼光看向了叁号仓库
“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出来，只是进去看了一圈？”成荣裕眉头锁着反问道。
第二日一大早，彻夜归来的人向成荣裕汇报夜晚的情况。
“是，随后我们也进了里头，确是并未发现有什么变故，只是其中几个箱子叫人开了又封回去，我们也查看了那些开封了的木柜，都并未有什么变化，他只是看了一圈。”手下人又细细的将昨日的情形向成荣裕说明了。
“派人多注意着点三号仓库的出货，暂且不动钱文，仔细盯着他的举动就是，莫让成海出货成问题。”成荣裕叮嘱道。
同一时间，另一头的钱文也早早地向成泽说了昨晚之事，只是成泽所答却与成荣裕所叮嘱下属的要点相去甚远：
“不出少爷所料，照这么试探来，成三爷那儿暂时是不会动手的了，你接下来只能多辛苦了，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住，另一边我来动手，若是有任何异常的，哪怕是极微小之处，你也要告了我，现在正是最要紧的一步，万万不能有差错。”成泽嘱咐道。
“我明白的成泽哥，这是那几箱货的重量与木柜大小，我都确认了，是这几种。”钱文说话着将昨晚在仓库之内所写的东西都交到了成泽手上，因是摸着煤油灯的黑写的，多少有些凌乱。
成泽仔细地瞧了一遍，确定地都能看清楚，这才将钱文给放走，又叫外头账房里的大马亲自提了银子送钱文出门到近人多之处才回来。
而这张略显凌乱的笔记，很快地通过电报，完整地还原到了成陆手里，又经由他们之手，往江南制造局王漱那儿打了个来回，再到了成陆手中。
王赫之此时的眉头紧锁，凤三的样子也不大好看，唯有成陆，像是一早就有了把握，反倒此时也并不意外了。
“这么说来，眼下能确定这些东西是从江南制造局出去的了？”成陆淡淡地问道。
“一定要彻查出来，到底是谁敢这么干！这不是明摆着将王家往死里推！。”王赫之愤道。
凤三道并不像王赫之这样愤怒，他所联想到的，是更危机之事：谁都知道王家在朝廷上的派系，显然是与北洋一派休戚相关的，这事儿落实了，有心人便能拿来大做文章，不管是制造局内哪个人出了差错，都得落到主理人——王家的头上，更是能借着此时，或发作到将制造局归了兵部管辖也极有可能，只是不知，现在做这事之人，到底察觉了这背后的隐患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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