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单于的话让几人既是透心发凉，也有萦绕心间的费解。
里面有什么不重要？出来的是什么？
侯钏拍着自己脑门，尽量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些继续道：“嘿！老爷子，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可就别和我们打哑谜了，啥叫出来的是什么？难道你见过从黑渊谷里跑出来的人？”
侯勋一把拉回把脸都贴过去的侯钏，对着老单于歉意笑道：“我这兄弟性子比较急，您慢慢按照您的思绪来说，我们不着急。”
老单于缓缓点头，眼神飘忽，像是沉浸在回忆之中，徐徐道来：“在我如耶律机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阴沉的天气，那时我的父亲、也是我们部落上一位单于，突然将几个陌生人带进毡房，与你们装束一样，只是时间过的太久，我记不清有几个人。当时他们交谈了很久，从早晨直至黄昏，第二天便离开了部落，我问父亲他们是谁，父亲只告诉我他们是和我们有同样宿命的可敬者，去往黑渊谷。”
老单于垂下头颅，侯麓五人静静聆听。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如今能想起的也就这么多了。第二次时、我刚刚当上了这个部落的单于，也是长生天赐予我子嗣的那一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抱着他正坐在毡房外休息，有四头飞兽降落在部落中，从飞兽上跳下的人惊讶我们的存在，而我同样惊讶他们的到来。”
老单于说到这竟如女子腼腆一笑道：“你们的语言也是我和他们学的，比起第一次那几人的匆忙，这四人倒是停留了很长时间，也多亏了他们，我知道了草原以北有着更加广阔的土地，还有一个叫做大殷的庞大部落。”
侯钏一口马奶酒喷了出来，被老单于述说的庞大部落逗笑了，侯勋狠狠的拍了他脑袋一巴掌，自知失礼的侯钏连忙朝着老单于抱拳告罪，好在老单于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没有在意。
“他们中有一个人对我们北狄语言很是精通，所以交流起来并不费劲，我们部落的来历想必你们也知道不少，虽然我们有着完全不同的面孔，但比起草原上其他的部落，我们更亲近于你们，因为我们有一样的使命。”
“在谈话中，我知道了你们侯族的族规，也尽可能的将我所知的一切告诉他们，今天也一样，你们有任何关于那里想知道的问题，尽管开口。”
老单于说完之后，开始闭目养神，侯勋几人互相交换眼色，侯钏刚要开口问话，却让侯麓横臂拦住抢话道：“老人家，你既然知道我们的族规，那也肯定知道我们每过二十年就会有一批人进往黑渊谷，你是不是漏了二十年前的一批没说？”
侯勋几人恍然大悟，他们光想着询问关于黑渊谷的问题，却疏忽了老单于的话。侯钏暗中对侯麓竖起了个大拇指，果然是让全族上下都看好的后起之秀，心思缜密的程度足以让他这个老家伙汗颜。
老单于睁开眼，眸光比起之前的淡然明显要多了几分悲伤，他摇头道：“并不是我刻意隐瞒什么，只是二十年前你们来的那八个人并没有之前的两次和善，他们借口对黑渊谷附近的地形不熟，把我的儿子抓走充当向导，让他领着一同进了黑渊谷。”
说到这的老单于流泪不止，侯麓神情漠然，盯着老单于既不出口安慰，也不继续问话，似乎确认了老单于的痛苦面容不似作伪，他才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简陋案板上的古旧酒碗。
二十年前，正是北狄与大殷开战最为激烈的时候。恰逢大殷皇朝京畿动荡，北狄集结了近三十万游骑南下侵略，位于辽北道的宣武王府自然当仁不让戍守国境，新仇旧恨交替，在那时遵循族规赶赴黑渊谷的宣武王府子弟对北狄人当然是见一个杀一个，做出这番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侯勋尴尬的支支吾吾几声，待到老单于抹去眼角泪痕才岔开话题道：“老人家，您刚说黑渊谷里有什么不重要，出来什么才重要，难不成你进过黑渊谷？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老单于摇头：“我们部落的祖训是看守，不让草原上其他的部落接近这片不祥之地。我也从没进去过，你们应该也很清楚，没有人能从黑渊谷里出来。”
侯勋坐直身子道：“那您刚说出来什么才重要是？”
老单于正色道：“不管是什么从黑渊谷里走出来，我族男儿绝不会让它离开这片草原！”
侯勋眯起眼，捧着酒碗的手不自觉的捏紧。老单于的这句话是用北狄语说出的，是‘它’、而不是‘他’。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等侯勋在细问，老单于又像告诫又如叮嘱道：“你们一定要记住，只要接近了黑渊谷，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就算是身边的同伴，也不能把后背露给他，凡事切记要小心，里面存在的东西、是会蛊惑人心的。”
毡房外这时传来一声狴鹫的嗥鸣，侯勋几人连忙起身钻出毡房，刚掀起门帘就看到在丘坡时的那个北狄小孩攀上了狴鹫的后背，被惊扰的狴鹫站起身晃动身子，想要把他甩下。
站起来足有一丈高的狴鹫威慑力十足，两个北狄汉子唯恐名叫耶律机的北狄小孩受伤，上前一记肩靠撞在狴鹫的后爪上，让其一个趔趄跌倒，这下算是惹恼了其余四头狴鹫，展开翅膀当即掀翻了两顶帐篷，刮的几个部落牧民东倒西歪。
让侯麓五人大跌眼睛的是，先前的两名北狄男子不但没有被劲风扇倒在地，反倒一人上前捞起耶律机有条不紊的后腿，另一人则抵在一头要腾空的狴鹫身前，双手紧紧抱住这狴鹫的一只前爪，力达千钧的狴鹫非但没能挣脱，反而让这北狄汉子用草原上角力的方法顶的不断嗥鸣，两只强健后爪深陷草地，节节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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