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破开了浓云与夜幕。
高山幽幽流水愁愁,暗色的树与野草匆匆,一片幽寂。
“嗷――”
断崖如削,孤狼对月长啸,银眸孤傲冰冷,光亮油滑的皮毛折射月光,高贵好看。
星光徐徐落到峰头,然后收敛起来。
一个男子从星光中掉落下来。
纪越落到地上,忍不住咳了几声。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眼睛没有了以往的神采。
星光敛起,显露出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他身体站得挺直,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凝望着广阔天宇。
夜色沉沉,却掩不住他的存在感。
“师父!”纪越拱手,然后站到一旁。
老人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你的道身已失,本来能够凭此破境,倒也不算损失,但现在,你还剩下什么?”
“是弟子不争。”纪越又咳了两声。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以后也不是没有知幽。”
沉默了良久,老人面对着夜色说道:
“大明气运渐失,终究逃不过灭亡的结果,此去,便是你的机缘。”
“那位突然陨落,明皇闭关不出,林千邪单独一人又如何抗得起那将顷大厦!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纪越不敢发一言,只是听到老人声音苍茫:
“一个人撑起来的江山如何抵得过万年底蕴,无需老祖出手,我等便能让他们分崩离析。”
“……大明亡矣。”
夜色茫茫,山川大地,鬼蜮魍魉,一曲幽幽离歌仿佛响起,似女子的低泣,如怨如诉。
……国师道殒,命盘凝而不散,作七片与人间,今已去三,余下的,应往何处?
…………
当那双眼睛亮起的那一刻,整个雕像都活了过来。
他抬头,雕像逐渐变了模样,好像真正成为了一个纵横战场的将军,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它原本呆滞的眼珠出现了灵性。一道目光落到他身上。
威严、肃穆、铁血。时轻尘还看到了一丝温和。
他沉默了一会,躬身行礼,迎上那道目光,轻轻唤了一声:
“林叔叔!”
即便在外界看来,他与明皇两人同辈,但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雕像的目光没有一丝移动和变化,它静静看着时轻尘。时轻尘无法从上面猜到它的一点想法。
“去国师府。”一道意念波动传入他的脑海。
时轻尘一怔。
“我稍后就会过去。”他说道。
雕像没有回应,只是眼睛变得更加炽盛起来,又自顾断断续续说出了几个字,话语突然艰难生涩起来,好像遭遇了什么事情:“去国师府……观星台…找……”
雕像上面的光芒忽然暗了下去,信息流动戛然而止。
“林叔叔?”时轻尘愕然。
雕像好像已经失去了灵性,变得普普通通,没有一丝反应。
时轻尘走上前去,仔细观察。
雕像有一丈之高,像一块白玉石头,时轻尘只能到他的腰际往上一点。他没有触碰上去,只是仰头看着。
即便没有主人的意念附体,雕像的气势依旧是那么摄人。
时轻尘感慨,心底却更加疑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观星台,那个国师的陨落之地,究竟有什么,林将军究竟要他找什么东西?
可是,那个地方明皇想必已经去过,又能够或者需要留下些什么呢?
“国师,又是你吗……你到底隐藏了什么……”他默然思索。
还有明皇,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个类似命盘碎片的东西,国师是不是早早就做了布局?
他知道自己多想没用,又等待了一会,看到雕像真的没了反应,便走了出去。
管家依旧在门外等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
时轻尘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如常,好像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猜想应该是有阵法阻隔了动静。
“公子。”管家恭敬道。
时轻尘道:“走吧。”
出去的时候,时轻尘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幽邃的小道。
林叔叔……林将军,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轻尘道:“他在什么地方?”
管家回答:“将军行踪莫测,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可以知道的!”
时轻尘不再多问
然后,他又看到了那个女子,她正托着腮,望着面前的一支花出神,没有注意到他。
她旁边一个青衣女子在不厌其烦或者说乐在其中地对她介绍着什么。
她注意到时轻尘的到来,转过头,对他眨眨眼睛,娇俏可爱地笑了一下。
“那是我们的大小姐,林溪儿。”管家道。
“大小姐很聪明,才智无双,精通琴棋书画,只是可惜……”管家话语中带着遗憾,没有说下去。
林溪儿堪堪只有坐忘上境。
这个境界在普通人中或许已经是让人仰望的存在,但她不一样。这里上将军府,是整个大明武风最重的地方,不出色出挑,那便是泯然众人。
将军府有太多天才,或许表面上对她礼敬有加,但暗地里绝对不服气,如果林溪儿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深闺大小姐的话还好,若是有其它心思,她凭什么压住他们?
没有人知道林溪儿这些年来承受了怎样的压力,林将军也几乎没有管过她。
她成了一个幽闺里的大小姐。
时轻尘对她轻轻点头。那一眼,他并没有看到长年压抑积累下来负面的情绪,一如天真俏皮的少女。他不知道这是隐藏得太深还是对方天性如此,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她产生些许好感。
他离开庭院,身后远远响起了大小姐如银铃悦耳的声音,她话语柔柔:“多谢诸位青年俊彦赏脸参加溪儿的茶会,为作感谢,溪儿今日便在此奏一曲,以为助兴。”
管家一路将时轻尘送到将军府大门外。
“这丫头,就会胡闹!”管家叹了一声。
时轻尘没说话。
第一缕琴音幽幽响起。
天地似乎都在为琴音让路,原本就已经安静下来的将军府更显幽寂。
将军府的路显得那么漫长。他们走走停停,景物与琴音揉为了一体,那一丝丝肃杀之气竟然减轻了许多。
管家伸手虚引,时轻尘平静踏出了大门。
琴音骤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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